第二十二章：历经人间是沧桑

三月后，远宁候府上下素缟。容祁如约将地牢里的阿五放了出来，圆形虎符也已聚齐，南越国在那一刻好像才真正属于了他。 只是他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冥冥之中他觉得，这样的快乐应该和青黛分享。 想起远在边境的青黛，他又记起了秀宁宫的蔡婉宁，她现在应该在远宁候府服丧吧。大树倒而弥猴散，远宁候府门可罗雀，家宅里的老小也都走的走散的散了，前来吊唁的人几乎没有。 蔡婉宁一身白衣跪在凄清冷寂的灵堂前，暗自抹着眼泪，等来了一个最不可能来的人。 “皇上……您怎么来了？”蔡婉宁一见到容祁，眼泪就如决堤的河水般涌了出来，所有的委屈不甘都化作了心上人面前的串串眼泪。 两位哥哥随父亲征战身死，蔡芸芷也已被陆桓仁杀了，后来容祁找到了陆桓仁贪污地的证据将他革职。 如今远宁候府一脉便只剩了她蔡婉宁一人，她原本本以为只要父亲一死，容祁兵权到手便会抛了她……没想到他竟然还会亲自来这里吊唁。 容祁手中捏着三柱未燃的香，一步步朝灵堂走来。蔡婉宁一路注视着他用堂前烛火将三柱香点燃，恭敬地拜了拜后将香稳稳地插好。 只是容祁一路动作，都不曾看一旁的蔡婉宁一眼，临走之前才转头对蔡婉宁说道：“明日便回来吧，别累坏了身体。” 容祁声音略带鼻音，蔡婉宁心头一暖，忙不迭应好。 容祁转身，流星踏步朝远宁候府的门走去，缓缓拿出了鼻腔中白球状的鼻塞。 案台上唯一点燃的三柱香烧得正旺，缭绕的烟气四散开来，幽幽钻进了蔡婉宁的鼻腔中。身后的女子眼前一阵发晕，竟是从眼中涌出了血水，蔡婉宁惊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天元昭和四年，远宁侯蔡战荀殁。其次女昭和皇贵妃蔡婉宁悲痛过度，于灵堂前耳聋目瞎声哑，遂，放逐冷宫。 史官提杆，寥寥数笔便写尽了一个女人后半生的凄凉。 容祁做事的手段，依然狠毒老辣滴水不漏。不知道这样的下场，抵不抵得上青黛那句‘不能有好下场’。 转眼间硕果累累的秋日也这样过去了，肃杀萧条的严冬接踵而至。 青黛裹着厚厚的战裘，对着眼前的战略部署图发起了愣。她本不想走神，眼前局势焦灼，而他们还处于劣势。 北漠是游牧民族，擅骑射，更适应边境萧条寒凉的气候。可南越的士兵不同，春夏秋只是皮肤干裂，可到了冬天便是足肤皲裂，俗称‘生冻疮’。若是体已无完肤，还如何拿起冰沉的刀剑与敌人厮杀呢？ 大雪一旦翻过最西边，西戎的科尔森特山脉，席卷性的大雪便会压倒而至，那这场战争他们便是必输无疑…… 可会真应了她出征前说的那句战死沙场吗？ “将军？”孙烨和小心翼翼地唤她，蒋昭将军以前从不会在商量部署地时候走神，如今他也知道情况紧迫，看到她这副样子更是揪心。 “嗯？” 青黛转头，同样裹着战裘的孙副将正担忧地看着她。又是这副表情……和当初阿五看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容祁有没有放了他。 孙烨和见她回过神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此前的情形，我已派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送往了帝都。将军觉得，皇上他会作何指示？” “圣心难测，皇上的心思不是我等揣测得透的，安心等待消息罢。”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想。以容祁的性格，青黛猜他会御驾亲征。 三月前从帝都传来消息远宁侯殁了，现在容祁坐拥兵权，此前也已铲除了有心叛乱的龙彪虎和奸相陆桓仁，如今他又怎么会让自己苦心经营的南越国，落入北漠这样的虎狼之口。 若说他真有什么顾忌，大概就是后继无人吧。不过青黛离开已经半年了，容祁的后宫在这半年里应该不会无所出吧。 想着想着，青黛便趁着两军暂时休战期间，换了身便服，来到了南越凉州的一家手工铺子…… 容祁收到战情急报，是在孙烨和派人送出情报后的第七天。青黛猜得没错，容祁确实是要御驾亲征了。 他吩咐太医院全员连夜赶制冻伤药，又亲自到骁骑营清点了五万兵马。 次夜，御书房里通宵燃灯。李福禄手抱一只男婴，还是叩响了御书房的雕花红木门。 “进。” 李福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摘了黑帽的他头发花白。坐上的容祁心头一颤，惊惶地站了起来，指着他手中男婴颤声道：“这是……？” “这是皇上当初……的孩子。老奴该死，不该违抗皇命。但奴才实在是……于心不忍啊！”李福禄抱着孩子，声泪俱下。 他是抱着送命的心来的，当初是他假传了圣谕，改了皇上的意思。如今皇上亲征在即，他还是私心里希望皇上走之前能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容祁怔怔地望着李福禄手中的婴儿，如今算来这孩子已经九个多月了吧。 “皇上，他还没有名字……” 容祁走近来看他，眉眼都长得像她，鼻梁高嘴唇薄像自己。 容祁伸手接过李福禄怀中的孩子，眼中竟是闪烁着泪光…… “就叫他，容安乐吧。” 容祁希望他一辈子平安喜乐，追求所爱的路太曲折，为名利权势的一生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