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类别:其他 作者:宋代苏洵字数:2382更新时间:23/03/02 11:19:11
孙武说过“间谋有五种”(《孙子兵法•用间篇》:“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又说过:“商朝所以能兴盛起来,是因为伊挚(商汤的宰相,官号叫尹,所以又称伊尹,原为汤妻的陪嫁奴隶,后辅佐商汤伐夏桀,建立商朝)曾经待过夏朝,了解夏朝的情况;周朝所以能兴盛起来,是因为吕牙(即姜太公)曾经待在殷朝,了解殷朝的情况。因此,明智的君主、贤能的将帅,凡是能用具有极高智慧的人做间谍的,就一定能够建树大功。这是用兵的关键所在,整个军队要依靠他来决定行动。” 考察《尚书》的记载,伊尹确实到过夏朝,认为夏朝政治丑恶,就往毫京归顺商汤。根据史书记载,姜太公曾经为殷纤王做事,因为纣王无道,才离开殷朝,投奔周朝。所以孙武说伊尹曾待过夏朝、吕牙曾待过殷朝,是确有其事的。 但是孙武又认为他们是间谍,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商汤、周文王(姓姬名昌,死后谥号文。为周武王之父,殷时为西方诸候之长,号西伯,奠定了周朝统一天下的基础,历史上常与周武王并称为“文武”)本来就命他们在夏朝、商朝做间谍吗?难道伊尹、吕尚本来就是为人做间谍的吗?或者是夏桀(姓姒,名履癸,夏朝末代君王,史称夏桀)、殷纣本来就是只有依靠间谍才能讨伐的吗?——即使是智慧最低下的人,也懂得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不过,我的意思是:天下的存亡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当伊尹在夏朝的时候,商汤一定会说:“桀虽然暴虐,一旦他任用伊尹,那么民心就会回复安定,我还有什么忧虑的呢?” 等到伊尹来到毫的时候,商汤一定会说:“桀得到伊尹而不能任用,夏朝一定要灭亡了。我不能看着人民陷入困苦之中而坐视不问。”于是就联合天下诸侯一起来讨灭夏桀。当吕牙在商朝的时候,周文王一定会说:“纣虽然暴虐,一旦他任用吕牙,那么天赐的福禄一定会恢复,我还忧虑什么呢?”等到吕牙来到周朝的时候,周文王一定会说:“纣得到了吕牙而不能任用,商朝一定要灭亡了。我不能够长期阻止天意的贯彻。”于是就命令周武王联合天下诸侯,共同来讨灭商朝。这样看来,夏朝、商朝的或存或亡,是依赖于伊尹、吕牙的是否被任用而决定的。 现在如果要问什么样的将帅才算是贤能的?一定会回答说:“能预先知道敌国作战的胜败,就是贤能的将帅。”再问他用什么办法可以预先知道敌国作战胜败呢?他一定会回答说:“不吝惜千金,所以能使人冒着生命的危险去为他刺探敌国的情况。”或者说:“能根据敌国使者的言行探测他们的阴谋计划。”他们这样做也真是够辛苦了!像伊尹、吕牙这样,一来归顺就决定了夏朝、殷朝灭亡的命运,使得商汤、周武王没有用间谍的名声和用间谍的辛劳,却得到了用间谍的实效。这如果不是有上等智慧的人,谁能够做到? 用兵打仗虽然属于诡诈之道,但是以坚持正义为根本的人,最后一定会取得胜利。五种间谍的运用,它的归宿总是诡诈之道,成功了会得到好处,失败了就会带来灾祸。况且,我对别人使用诡诈,别人也将对我使用诡诈。所以能以间谍取胜的人,有时也会因间谍而遭到失败。 我的间谍不忠贞,反而会被敌人利用,这是失败的第一种原因。间谍得到的不是敌人的真实情况,而是故意显示的虚假情况,却以为是可信的,这是失败的第二种原因。做间谍的人接受了我的钱财,不能探得敌人的秘密计划,因为惧怕惩罚而编造一些假情报告诉我,这是失败的第三种原因。 在正义上尽心力的人,这一件事情做好了,其他许多重要的事情都可成功;在诡诈上用心计的人,做一百件补救的事,却会有一千件繁杂的事情发生,终归还是失败。把聪明用在诡诈上的人,是不能够依靠的。所以五种用间谍的办法,并不是圣明的君主、贤德的将帅所崇尚的:他们所崇尚的,应该是争取到极高智慧的人做谋士。 因此淮阴侯(韩信)、曲逆侯(陈平)坚持正义不愿为楚王效力,而汉高祖得到他们之后,就决定了消灭项籍的计划;李左军(秦末人,赵王歇的大臣,封广武君)、周叔(秦末人,魏王豹的部将)不被赵王和魏王信任,因而淮阴侯进兵赵、魏的计划就决定了。这也是使用间谍的一种办法啊! 孙武第六 求之而不穷者,天下奇才也。天下之士,与之言兵,而曰我不能者几人?求之於言而不穷者几人?言不穷矣,求之於用而不穷者几人?呜呼!至於用而不穷者,吾未之见也。 《孙武》十三篇,兵家举以为师。然以吾评之,其言兵之雄乎!今其书论奇权密机,出入神鬼,自古以兵着书者罕所及。以是而揣其为人,必谓有应敌无穷之才。不知武用兵乃不能必克,与书所言远甚。吴王阖庐之入郢也,武为将军。及秦、楚交败其兵,越王入践其国,外祸内患,一旦迭发,吴王奔走,自救不暇。武殊无一谋以弭斯乱。 若按武之书以责武之失,凡有三焉。〈九地〉曰:"威加於敌,则交不得合。"而武使秦得听包胥之言,出兵救楚,无忌吴之心,斯不威之甚。其失一也。〈作战〉曰:"久暴师则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且武以九年冬伐楚,至十年秋始还,可谓久暴矣。越人能无乘间入国乎!其失二也。又曰:"杀敌者,怒也。"今武纵子胥、伯嚭鞭平王屍,复一夫之私忿,以激怒敌,此司马戎、子西、子期所以必死仇吴也。勾践不颓旧冢而吴服,田单谲燕掘墓而齐奋,知谋与武远矣。武不达此,其失三也。然始吴能以入郢,及因胥、嚭、唐、蔡之怒,及乘楚瓦之不仁,武之功盖亦鲜耳。夫以武自为书,尚不能自用,以取败北,况区区祖其故智余论者而能将乎? 且吴起与武,一体之人也,皆着书言兵,世称之曰孙、吴。然而吴起之言兵也,轻法制,草略无所统纪,不若武之书词约而意尽,天下之兵说皆归其中。然吴起始用於鲁,破齐;及入魏,又能制秦兵;入楚,楚复霸。而武之所为反如是,书之不足信也固矣。 今夫外御一隶,内治一妾,是贱丈夫亦能,夫岂必有人而教之?及夫御三军之众,阖营而自固,或且有乱,然则是三军之众惑之也。故善将者,视三军之众与视一隶一妾无加焉,故其心常若有余。夫以一人之心,当三军之众,而其中恢恢然而犹有余地,此韩信之所以多多而益善也。故夫用兵,岂有异术哉?能勿视其众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