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类别:其他 作者:佚名字数:10311更新时间:23/03/02 12:50:56
话说高二故意的慌慌张张走将进来。 【蔡护故意窗外站,只见高二走进来。叫声大哥我来送信,这事须要听明白。令岳水爷监内死,得了暴病赴泉台。快些打点进城去,急急殡殓好抬埋。言罢故意说慢哉,又叫大哥备棺材。恶贼着急说怎好,急忙掀帘走进来。开言就把小姐叫,令尊可叹有奇灾。我打算,今日进城去打点,保他暂且出监来。身得疾病偏亡故,可怜你,父女永远两离开。我今既然作女婿,少不得,去买装裹与棺材。刨一个,深深坑儿去埋葬,尽一尽,翁婿情肠理应该。说罢故意不怠慢,装作似,低头迈步口中唉。作弊行奸哄小姐,他指望,佳人以此定和偕。月婵听说父亲死,不由的,房中痛哭泪盈腮。爹爹呀,平素为人多正气,却因何,无端大祸又飞灾。想你走的也不远,等一等,孩儿同你赴泉台。越哭越痛声不住,只哭的,秋波血泪染香腮。】 水月婵哭够多时,丫鬟在旁边解劝,无奈止泪停悲。只见蔡护走进房来叫声:“贤妻,请免悲伤,人死不能复生。我差人拿了五十两银子去料理令尊后事,只管放心。”小姐闻听低垂粉颈,总不言语。恶贼开言说:“小姐,令尊今已去世,料你此身更又孤苦,不如今晚成亲,明日也好同你进城,到家料理你家务。若不成亲,师出无名,怎么同行前去。” 【恶贼又来哄小姐,只想成亲与交欢。撒谎撂屁心不善,弄成圈套造虚言。分付快些收拾酒,我与小姐饮一盅。一则是,先替奶奶解解恼。二来是,完结百岁美良缘。恶贼越说心越喜,只乐的,抓耳挠腮长笑颜。蔡护只想偕连理,水小姐,芳心暗里吓一蹿。】 蔡护分付丫鬟仆妇:“快把簪环首饰衣裙等物取来,伺候你奶奶梳洗。”说罢,出房催着家人收拾,就要送进洞房。丫鬟使女闻听主人分付,急忙取衣服首饰物件。两个小丫鬟端洗脸水,支镜子,梳篦子,这才一齐上前口尊:“奶奶,请你老梳洗穿戴。” 【丫鬟们,齐说奶奶请梳洗,脂粉钗环准备全。我家爷,等着你老同饮酒,今夜里,还要作对并头莲。佳人闻听这句话,心下着忙吓一蹿。暗想这晚脱不过,恶贼这次不容宽。少时饮酒定然醉,未免的,仗酒横行把奴缠。老天哪,奴身今日逢绝地,想必是,神佛有意杀月婵。】 佳人前思后想没有脱身之计,又见丫鬟仆妇口尊:“奶奶请梳洗穿戴,完了好吃酒饭。”小姐越发害怕,暗说:“不好,今日定然难躲。”忽然想出一个主意:这个狠贼他既将奴留在此间半月有余,逼奴成亲作他妻子,我父又亡故,我不依从他,明日断不带奴进城见我天伦的尸灵。罢,罢!宁可丧了这条性命,我父女活时不能相见,死后相逢也是枉然。与其作个孝女,不如消除心头之恨。想罢,叫声:“丫鬟,你们不必都在房中,只用两个小些的扶侍我就是了。”众人一齐答应。就有那仆妇说道:“姐姐,他可依了,想是害羞,不用咱们也罢。把夏莲、春梅留下服侍她,你可出去请爷进房,一件大事岂不完了。” 【众人闻听齐说好,留下一对小丫鬟。二人都有十三岁,服侍小姐在房前。蔡护正往上房走,仆妇告诉事根源。恶贼听说十分喜,分付快把酒菜端。家人一齐忙答应,洞房以内设杯盘。又说道,不用下那长寿面,子孙饽饽慢慢端。劝着你,奶奶多多吃几个,好等着,来春给我养儿男。生下一个夸门子,叫你大爷好喜欢。恶贼说着高声笑,真家似,鬼哭狼嚎一样般。】 蔡护是个豁嘴子,忽然大笑,把一张嘴咧在三处。再说月婵小姐看仆妇俱都散了,留下两个丫鬟不过十二三岁,房中伺候佳人,也就梳洗了一会,也不戴那钗环首饰,不擦脂粉,不穿带颜色衣服,呆呆的坐在房内。恶贼在窗外就问:“你奶奶梳洗完了没有?”两个丫鬟说:“回爷,奶奶已经梳洗完了。”恶贼分付厨下预备酒席上来。家人答应一声,不多时擦抹桌案,将酒席摆列停当。仆妇上前把酒一齐斟上。 【仆妇把酒来斟上,蔡护含笑走近前。口呼贤妻饮一盏,今日结下好姻缘。咱二人,如鱼似水成恩爱,真个是,郎才女貌两相欢。家道富足人难比,吃穿尽有广银钱。牛马成群无其数,细缎绫罗随意穿。高房大屋来居住,美味佳肴任意餐。你今与我成夫妇,生来造化非等闲。说着拿杯来让酒,可与贤妻同饮干。】 小姐暗暗切齿,无奈何口尊:“相公,奴家从来不会饮酒。”恶贼见佳人还口答话,喜了个心痒难挠,说道:“美人既不饮酒,何不用些菜饭,晚上还有子孙饽饽,贤妻还要多吃几个,好养个夸门子儿。” 【恶贼拿杯腮带笑,悦色和容满面春。坐在对面浑身软,热地蚰蜒卷几分。拿起筷子来夹菜,贤妻用个热点心。天长日久把日子过,不啖茶饭损精神。不必害羞吃些罢,顺意开怀我放心。】 蔡护说着说着,夹起一块肉来,望小姐嘴上一递,佳人把身一歪,躲将过去。恶贼笑了一笑,接着一连又是七八杯。月婵见贼徒酒有八分,心中暗暗打算。 【好色贼徒又贪酒,醉眼乜斜叫佳人。趁着青春还不乐,转眼间,鬓发如雪白似银。那时节,回想青年时已过,错过光阴无处寻。恶贼说着又饮酒,一轮红日往西沉。】 天色已晚,掌上银灯。恶贼大醉,分付说:“你奶奶没有吃饭,快撤了残席,端子孙饽饽,别饿坏我的美人。”仆妇一齐答应,登时端了小菜,摆上子孙饽饽,又把床铺好。恶贼说:“各自散去,房中有我照管奶奶咧。”丫鬟仆妇俱已明白,一齐咧嘴而笑,各自散去,屋里只剩下蔡护和小姐。 【恶贼打发人都散,连忙关上洞房门。挪过银灯面带笑,乜斜醉眼看钗裙。口中连把美人叫,热腾腾饽饽味又新。里边包着一兜肉,吃上几个点点心。恶贼徒,子孙饽饽拿在手,嬉皮赖脸靠进身。手扶着,小姐素肩如面软,一阵阵,香气扑人可以闻。佳人含羞垂粉颈,他的那,芳心乱跳两眉频。腹中暗把贼徒骂,银牙咬碎恨十分。无奈低头不言语,赛牛头,意马难拴似火焚。】 蔡护端着那盘子孙饽饽,走到佳人面前,拿了一双筷子递给小姐,叫声:“奶奶趁热儿吃几个罢。”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二十四 性烈佳人水月婵,刺死蔡护恶贼奸。 不亏观音临凡世,烈女早已命归泉。 话说佳人见蔡护紧着纠缠,心中思想:贼徒已经醉了,须得如此这般才能脱身。烈女主意已定,他就慢启朱唇,口尊:“相公既然要奴为妻,须要先说明白,奴家就依。”恶贼乜斜着两眼叫声:“美人,你既依我,就要吃我身上的肉,也是愿意的。”佳人说:“有三件。”蔡护说:“那三件?”烈女说头一件: 【仆妇丫鬟都不用,叫他们,各干营生离洞房。第二件,奴想父亲死的苦,我还要,作篇祭祀好文章,明日灵前去烧化。第三件,念奴还是闺门女,请郎君,灭烛宽衣先上床。恶贼听罢哈哈笑,这都容易碍何妨。】 蔡贼说:“贤妻你这三件,俱都合理,我都应允。”佳人说:“既然如此,相公请先安歇。奴家作篇祭文,随后相陪就是了。”恶贼带笑说:“是,遵命。”就去摘帽脱衣,先上床去睡了。口内又说:“美人,你就快作祭文,我在床上等你。” 【恶贼上床先睡下,口内连连叫美人。快些作文别怠慢,等你共枕好同寝。早早成就恩和爱,别要使我太焦心。佳人切齿忙答应,故意延迟写祭文。】 列公,水小姐作祭文原是支吾,他早已拿定主意,性命付于流水。不多一时,恶贼已经睡熟。佳人暗想:“若要悬梁自尽,我父亲死在监中,无人报仇雪白,白养我一场。今日至此,都是这狠贼。”想到其间,不觉蛾眉一竖。把心一横,说道:“也罢,趁他大醉,何不将他刺死再去逃走。一则给人除害;二则算给我父亲报仇。” 【烈女内心发了狠,一时怒气锁眉梢。连忙就把衣裙系,重新用帕把头包。一边收拾一边怕,暗暗担惊又发毛。又恐怕,仆妇丫鬟把门紧。又怕那,蔡护贼人没睡着。回头又把恶贼看,只见他,酒气扑人醉滔滔。佳人一时四下看,手拿银灯各处瞧。寻找多时无利刃,不由心似滚油浇。再若延迟恶贼醒,奴身今晚不能逃。只急的,打战筛糠体乱摇。只急的,口中暗把青天叫。只急的,杏眼双双泪珠飘。佳人正然发急躁,忽见那,床上贼人身乱摇。】 小姐正然找不着利刃,忽见恶贼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口内又叫:“美人快上床来,好交鸾凤。”把个佳人吓的胆裂魂飞,只当恶贼酒醒。听了听复又打呼,这才放下心怀,又去留神细看。恰好事又凑巧,只见衣架上面挂着一把三棱宝剑,连忙上前使劲从鞘内拉将出来,却是一把锋快的利刃。佳人满心欢喜,把衣袖挽了一挽,手拿宝剑轻移莲步,走至床前。只见蔡护仰面朝上睡熟,佳人顿时杀星附体。 【节烈佳人拿宝剑,挽上袖子掖衣裳。轻轻把被来掀起,蔡护凶徒在梦乡。烈女这时不怠慢,立刻动手举钢锋。对准了咽喉望里刺,一声响亮事难当。赛牛头,混朦之中难扎挣,活该命尽不能防。哎哟一声罢了我,嗓子已经冒红光。小姐骑在贼身上,使尽平生力一场。只刺的,鲜血直流四下淌。只刺的,手脚乱动混张狂。只见那,金寝绣被朱砂染,斩了一对绣鸳鸯。佳人恐怕他不死,浑身使劲剑摇晃,等了半晌不见动,凶徒闭目见阎王。烈女方才住了手,力软精疲坐在床。心中不住扑登跳,手脚难抬遍体凉。歇了半盏茶时候,看见明月上纱窗。忙把那,血染衣服来脱下。换一件新衣走出房,明月当空瞧真切,这佳人,悄悄吹灭那银灯。】 佳人将灯吹灭,恐怕屋里有亮。这是一个巧见识。又把门关严,这才迈步往前走。心中乱跳,复又寻思,不知大门在那边。幸亏月色明亮,又往前走,忽然瞧看大门紧闭。来到跟前,看了看,虽然拴闭,却无锁头。用力将门拴抽下来,将门开了半扇,挨身出去,抬头一望,果是村庄旷野。 【佳人走出大门外,看了看,果是旷野小村庄。心中不住突突跳,不觉秋波泪两行。说道是,奴家自幼在家内,从来不知到门旁。今日里,担惊冒险伤人命,报仇雪恨理应当。怎奈我,脚小又难行远路,旷野荒郊路渺茫。东西南北不能认,何处逃脱去躲藏。佳人想罢无其奈,迈动金莲脚步忙。】 小姐想:“也罢,事已至此,少不得逃出这个村子,再拿主意。”糊里糊涂走出村来,只觉两腿疼痛有些费力,又恐有人随后赶来,无奈忍着疼痛,两三气奔走了十数多里,力软身乏,实在不能走了,坐在尘埃。正是夏末秋初,忽然一阵风,吹得寒冷难当。佳人想起往事,一阵伤心,杏眼中纷纷落泪。 【佳人伤悲坐尘埃,想后思前泪两行。奴今杀了恶蔡护,人命关天怎么当。要想躲灾去逃难,不认的,南北东西那一方。欲待找路把城进,半夜三更路渺茫。况且难把家回转,连累水治与秋香。我只有,一人有罪一人受,断不肯,遗笑邯郸论短长。荒郊旷野无人走,我是个,青年幼女一姑娘。就便走尽天涯路,知疼知热在那乡。佳人想到着急处,不如一命见阎王。一则好见天伦父,节义留传万古扬。金风透体衣裙冷,腹内无食饿怎当。只忧老父生扯散,却叫贼人把我诓。今夜荒郊将身死,立志全节作外丧。吉人自有天保护,惊动菩萨降下方。】 水月婵要寻自尽,早已惊动观世音。菩萨正在云端经过,看见一股冤气冲空。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二十五 话说观音大士见一股冤气冲空,早知其意,说道:“善哉,善哉!墨女星有难,不免搭救一番。”说罢,掩住金光,摇身一变,变了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头戴一顶草帽,身穿一件布袄,脚蹬麻鞋,推着一辆小车随后走来。把佳人吓了一跳,看了看是个推车的老者,只得将身闪在一边。忽见老头儿也停住脚步,开言问说:“这位姑娘是从那里来的?天气才交五鼓,你听听村里鸡儿才叫头遍,你一个孤身幼女如何便宜。你若是和我同路,何不告诉于我,你就坐了我的车上,大家好走。若不同路,竟请自便罢了。” 【佳人闻听老者话,心中喜惧两相连。怕的是,老者叫他上车子,惟恐其中有祸端。倘若是,刨根问底盘问我,编造假话难上难。喜的是,老者叫他车上坐,比着那,迈步行程不费难。佳人腹中来辗转,自尽心肠撂一边。】 老者又说:“这位姑娘不必多心,趁着天还没亮,若是同路,快上车好走。”烈女随口答应说:“老人家,奴要上京去的。”老头儿听说:“正好,我也要进京,快上车来坐下,大家好走。”佳人闻听,说:“虽然蒙你携带,奴家腰中分文全无,如何坐得车呢?” 【老者微微笑,有语叫姑娘,快来车上坐,无钱又何妨。我看你,年轻幼女荒郊外,徒步登程怎么当。万一路上有差错,遇见歹人怎提防。方才问你京中去,我也是,投奔亲戚到帝邦。有钱无钱何妨碍,心中不必乱猜想。佳人闻听忙点头,老人家好个热心肠。萍水相逢多仁义,感念你,良善恩情断不忘。说着就把车来上。老头儿,两手推车脚步忙。说是走来十分快,亚赛腾云驾雾忙。】 佳人坐在车上,老者推起如飞似箭。怎见得,有诗为证: 月婵小姐真命苦,节烈存心刺蔡护。 逃灾避难走他方,旷野荒郊多奇处。 吉人难里会呈祥,自有解救离乡土。 坐车佳人二九年,推车老者八十五。 吱扭吱扭快如飞,只见老头扭屁股。 那晓一盏热茶工,已经过了彰德府。 神仙妙用,凡人那里知道,没到天明,走了几百里路。这时月婵因几天未进饮食,饥肠辘辘,叫声:“老人家奴的腹中饥饿,寻个镇甸,将我头上银簪变卖一支,买些茶饭吃才好。”老头说:“小姑娘这里没有卖的,你饥饿了,我车上那小口袋里装着现成的馒头,随便且吃几个,等天明再寻个去处喝些茶水。”小姐答应,果从口袋里拿出来,竟是稀软的白面馒头,一时间就吃了三四个。 【水小姐,车上馒头来吃罢,忽然腹内暗沉吟。只顾车上一路走。不知那,老者是谁那里人。须要将他问一问,就是同行也放心。佳人想罢忙启齿,老人家留神听奴云。】 水月婵叫声:“老人家,我还不曾通问高姓大名,家住何处,今年高寿多少,家中还有何人?” 【老者闻听问,叫声小姑娘。我姓观来名大士,并无妻女和儿郎。早过了,花甲开处难讲寿,不过是,随便吃穿走四方。就是一件心肠热,专意爱,济困扶危救善良。我这来,因为心内多烦脑,要见个,新鲜世面开眼光。姑娘你在何方住,姓字名谁住那方。想必你,有了灾难离故土,姑娘须要诉端详。佳人听见老者问,无言对答暗思量。烈女勉强来答应,开言叫声老人家,奴家就在县里住,今年年纪正十八。姓水名叫婵月孝,只因我,爹爹今年娶后妈。不疼前妻亲生女,百般打骂欺负咱。无之奈何才逃走,夤夜悄悄离开家。原曾想,寻个自尽将身丧,你老行善把恩加。叫我上车同行路,重生父母不大差。佳人说罢前后话,老头儿,推车不住笑哈哈。点头复又把佛念,念了声,救苦观世音菩萨。二人复又往前走,老者步下走如风。佳人车上不知道,那知神佛暗加工。别说相距一千里,就是万里顷刻中。刚走的,天才发晓东方亮,一抬头,看见京都锦绣城。】 二人到了彰仪门,两边铺面才开。老头儿把车推到一个茶馆门前,走进铺中要了一碗清茶,拿到车上,给佳人喝了几口。不多一时,街上人多起来,十分热闹。那些作买作卖,轿马车辆,经商旅客,实在繁华。老头儿推车继续往前行走,眼前一座庙宇,庙门上额写的是“□建报国禅寺”六个大字。老头儿说:“姑娘,在这庙门前歇息歇息,大家好作定夺。”二人来到庙门,坐在台阶之上。老头儿这才口称姑娘: 老者有语来讲话,叫声姑娘听我言。 此时已到京都内,还要同行到那边。 我虽年老是男子,你是女子在青年。 此处却又无亲眷,那里安身弄吃穿。 又无亲来又无故,咱们称呼彼此难。 须要商量一个主意,各干营生到两全。 佳人闻听老者之言,心内暗转:“奴家刺死蔡护,原要逃在外边寻个自尽,恐怕落人之手。忽遇见老者,来在京城,我有个主意。”佳人说:“老人家,咱二人不如认作父女,才好称呼。”老者说:“这却使得。还有一事也要商量明白。此时父女相称,到也容易,但无下脚处,怎么生活。” 【佳人闻听心暗想,老者说话甚通情。我二人,同居也非长久策。各想道路好谋生。一时难想好主意,不由的,一时急躁泪盈盈。】 佳人想不出道路,只急的短叹长吁。老者开言叫声:“姑娘,我倒有一个主意。京都乃是大邦之地,什么显官大官巨万的财主没有,不如投个人家,讲不得为奴作婢。一则隐姓埋名;二则得个安身之处,强似跟着我一个推车之人。况且我又年老,风中之烛,瓦上之霜。倘有病灾,你更不得方便。依我所行,断然不错。”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二十六 话说佳人闻听老头儿之言,说道:“计策倒好,就只一件,是初到此间又无熟人,知道谁家买我。”烈女说着,不由的秋波内珠泪涌,簌簌直滚。 【佳人说到伤心处,痛泪双双往下流。离家才把京来进,此处人生面不熟。又没个,引进之人去打听,前行何处把身投。小姐说着多伤感,凄凉凉,紧皱蛾眉面带愁。】 小姐十分为难。老者说:“姑娘,我如今有个主意,你叫我爹爹,我叫你女孩。因为母亲去世,父亲年老不能养赡,故此寻个主儿卖身。一则可以吃饭穿衣;二则卖几两银子给爹爹作个棺材本,有人要买,也未可知。”佳人点头说:“就是如此。”老者说:“你上车坐下,待我寻个草标儿。”老者寻了个草标插在小姐背后,故意望着佳人叫声:“我儿。”烈女无奈也叫声:“爹、爹。” 【苦命佳人要寻主,粉项低垂插草标。眼泪汪汪暗伤切,心内想家万分焦。水小姐,车上含悲心内痛。老头儿,推着车子四下瞧。顺城门内大街上,西单牌楼往北瞧。甘石桥,热闹去处把车住。老头儿,故意为难把话招。小老儿今日卖亲女,只为家寒甚难熬。我孩儿,母亲已死实难顾,行好爷们德行高。我小女,卖身只要银五两,立张卖契就开交。老者说的多凄惨,众人围着问根苗。不说那,多人赞叹齐言讲,来了个,醉鬼牙徒唤小毛。】 且说宛平县的人牙子小毛,喝的一溜歪斜,来到跟前,见众人围着一辆小车你言我语,他也走来观看,问了问才知这件勾当。他说道:“老头儿,你女孩十几岁了。”老者说:“十八岁了。”又问:“你姓什么?”回言:“小老儿姓观。”“你这女儿叫什么名字?”老者说:“名唤观姐。”小毛闻听把眼一翻,说:“怎么他也姓观?”众人都认的小毛,知道他平素爱喝一盅,一齐大笑叫声:“狐仙爷的顶马醉猫,大清早晨就醉了。他老子姓观,女子自然也姓观,不要混搅。你是牙行给这女子寻个主儿。他只要五两身价。你认的人家多,何不行个好,他自然谢你个脚步钱。”小毛乜斜两眼说:“这个容易,五两身价,若说成了谢我四两六钱银子罢咧。”众人大笑说:“别闹了,统共五两银子,给你四两六钱,岂不是都归你了。”小毛说:“那就给他个四两六钱,送我四钱。”众人说:“这还不离,你不必耽误工夫,若有人家何不替他料理料理?”小毛点头说:“是,现在御史云宅里要买个使女,也罢,你爷儿俩跟了我来。” 【小毛说罢头里走,一溜歪邪脚不停。老头儿,推着车子紧跟定,围绕闲人散个净。一直径往正北走,四牌楼,刚刚过去在正东。才进胡同离不远,只见那,云宅不远咫尺中。且不言,小毛带人来找主,再把夫人明一明。】 云老爷的夫人陈氏诰命,这日坐在房中,忽然想起女儿,不由的一阵伤心眼中落泪。 【陈诰命,这日房中来闲坐。想起亲生女秀兰。不由眼中双流泪,不辞而去因何故,想坏娘亲苦不堪。娇儿呀,来了罢么来了罢,早早快把故乡还。诰命哭的如酒醉,只见那,仆妇丫鬟劝一团。】 一个丫鬟走将进来说:“禀太太,人牙子小毛儿领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来,说咱家要买个丫鬟,带来给太太观看。”诰命说:“既然如此,领他进来我看一看。” 【丫鬟答应走出去,领进卖身女钗裙。云宅主仆齐观看,见佳人,举动风流又斯文。浑身装扮多缟素,乌云上,只有银簪一两根。又见他,蛾眉杏眼芙蓉面,一点樱桃染朱唇。姿容俊美多典雅,体态风流骨骼沉。站在一旁不言语,凝眸沉思有精神。丫鬟仆妇齐赞叹,说道是,这个女子貌超群。好像咱家大小姐,模样仿佛女千金。不说使女齐言讲,再说诰命更留神。】 陈氏诰命见女子走进房中站在一旁,低垂粉颈泪眼愁眉,细看姿色,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越看越俏,且与秀兰小姐模样相仿,复又想起亲女,眼中落泪。问说:“女子,你今年十几岁,何处人氏,为何卖身,要多少身价?”水小姐见两边使女丫鬟垂手站立,一个个穿戴鲜明。又见床上坐着一个夫人,装扮素静,人品端方,年纪有五旬开外,就知是云老爷的夫人。小姐见问,往前走了几步,口尊:“诰命。”他就照着推车的老者商量之言说了一遍。陈诰命闻听点头说道:“原来是父亲出名卖女。既是如此,我就留你使用便了。”果然云夫人给了五两银子。老者立了一张文书。老头儿谢了小毛四钱银子,各自散去。自此以后,云老爷夫妇却也欢喜,因他和秀兰相似,将小姐另眼看待。这且不表。 且说恶贼蔡护被水小姐刺死,佳人脱逃,到了次日早饭时候不见房中动静,又不开门,几个仆妇丫鬟走来一齐说道:“大爷与奶奶成亲,此时还睡觉不成。”内中一个有年纪的说道:“小丫鬟夏莲你进去看看。”夏莲走到门前将门一推,里边并没插着,侧身进去望里一看,把小丫鬟吓的跌了个跟头,爬起怪叫说:“不好了!你们快进来看看,大爷被人杀死,满床上都是血了。” 【蔡家家人听说罢,轰去七魄走三魂。疾溜古咚往里跑,一齐进了洞房门。探头探脑往里看,满床腥血躺一人。蔡护身死双合眼,喉头刺中脸似金。还有把,带血宝剑扔在地,房中不见女钗裙。料他不能远处去,脚小焉能脱了身。大爷死的还不久,急忙去,捉拿凶手莫消停。又叫地方将官报,铁皮鼓前来问原因。】 一邻有事,四邻不安,一个村里谁不知道谁家。蔡护被人刺死家中乱嚷乱闹,高二闻信走来问了缘故,急忙叫地方前去报官。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二十七 话说蔡家奴仆把房门关好,不敢擅动,只等着官府相验,才敢装裹。众人各处寻找水小姐,并无影象。这且不提。 且说知县听见人禀报:“城外聚贤村蔡员外与水月婵完婚,半夜里水月婵刺死蔡护,惧罪脱逃。”知县闻听,又与书办王判官商议,三日之内吃了蔡家一笔赃银二百两。高二过付交给恶奴刁保,只说水月婵原是明媒正娶。田知县验了尸伤,蔡家收拾入殓,开丧披孝,择日出殡。不敢埋贼囚在村外,只等拿住凶手才能原案。 赃官堂上表签,差了两个捕役张昆、赵三,到了水宅用手击户。叫了半日出来一个老者,年纪有七旬上下,吁吁带喘。开了大门,水治定睛细看是两个差人,说:“二位上差到此有何公干?”张昆说:“我们奉县尊所差,到此着拿凶手蔡水氏。”水治说:“我家老主人不在家,现在监中,我家那有凶手,想是二位找错了门了。”赵三说:“你这里不姓水,难道姓火不成,不用望我们装样了,我们一定要人。”水治说:“上差小老儿这件事实不明白,还求二位把原由对我说明。”赵三说:“告诉你,你家姑娘把蔡护刺死了,大概情节如此。”水治说:“我家姑娘半月以前渺无踪影,各处访问不知下落。”张昆说:“咱的官差要紧,那有工夫听这些闲话。你既是他的家人,就得问你。”说罢,怀中取锁,就要望脖子上套。赵三说:“伙计锁他作什么,他一个有早晨没晚上的老头子,拿了去也不中用,不如另去捉拿凶手还是正理。”张昆这才揣起锁来说:“看你年老留个相遇,且装壶酒我们喝了好走。” 【院子水治年纪老,人情事事尽明白,就知差人要想财。无奈之何把口开,我家内,没有正主难款待。我是个,家奴那里有资财。既然二位要喝酒,少不得,当个钱来送上差。说罢走进房里去,不多时,拿着衣服走出来。】 老头子拿了一件衣服,就烦差人拿去当了四百铜钱,交还票子,二人连个生受不道。院子水治听见这个信息,才知小姐的下落,定是被人哄到蔡家被奸行刺。如今又不知逃往何方。只见丫鬟秋香回到家中,院公就把原由告诉一遍。秋香说:“够了够了,方才我若在家,差人定然拿我前去。”院公说:“此时还不妥当,只怕县里还有人来询问,如今你且躲开只等事情平定,你再回家罢了。”秋香说:“有个主意在此,我有个舅母现在开封府城里居住,是个寡妇,我若到那里躲避躲避,那时见景生情,再作道理。” 【书中简短不多讲,小秋香,打点行装别院公。急忙出门登途路,潜身要到府开封。舅母家中来住下,暗里打听主人公。书中按下闲言语,再把公差另表明。】 按下秋香隐藏开封府。再说两个差人,离了水家,捉拿凶手,并无头绪,少不得出城走走。刚出了城,遇见高二,让进酒铺,喝了两壶。高二说:“你二位想必要拿凶手?”“正是。”高二说:“水家可曾去过吗?”差人说:“已经去过并无影象。”高二说:“我听说离城正西上水月庵里有水家的香火,你二位何不到那里找上一找。”两个差人点头,又喝了会子,才出铺。高二会了酒钱大家分手。 【两个差人出酒铺,依着那,匪类凶徒高二言。说说笑笑往前走,要到那,水月庵中找一番。道路不远来的快,古庙禅林在眼前。】 二人来到山门,张昆说:“咱们且别叫门,惊动里边,万一凶手闻知躲藏。须要想个主意才好。”转念中,又说:“有了,这庙后的墙壁倒塌,跳过墙去有何不可。”赵三说:“使得,使得。” 【两个公差商议定,连忙走到庵后边。跳过豁口往前走,举目留神听又观。活该无事生出事,院中站立女钗裙。张昆一见犯思想,水家女子在此间。庙里的,尼姑都是光脑袋,这一个,定是凶手躲尼庵。相罢轻轻来说话,他那里,悄悄有语叫老三。二人商议不怠慢,慌忙展步到跟前。大声吆喝拿凶手,几时潜逃在此庵。害死人命真胆大,岂不知,王法无私律例严。不用多说快些走,老爷拿你问根源。二人说罢不怠慢,从怀内,掏出无情锁一般。立把佳人来锁上,登时间,吓的佳人魂上天。庙内的,老少尼僧出来看,大家齐来问根源。两差人,如狼似虎来站定,不容问话眼睁圆。说道是,休要多说快退后,窝藏凶手反装憨。母秃驴,枉自念经把佛念,要知道,犯法怎得善容宽。说着说着望外走,登时拉去女红颜。】 两个差人不容分辩冤枉,冤哉!把一个苦命离家的小姐拿往衙门。佳人总要站住,说明原故,衙役并不容他。列位明公,这就是戴发修行的秀兰云小姐,差人当是水小姐在此躲藏,故此锁拿前来。到了衙门,正遇赃官坐堂,二人上前跪倒禀明,田知县分付带上堂来。 【县官分付带凶手,皂吏青衣喊一声。立刻带上云小姐,赃官举目看分明。只见他,素袄罗裙多雅致,风流体态又轻盈。又见他,蛾眉愁锁娇无语,杏眼秋波两泪倾。战兢兢,心中害怕双膝跪。田县官,坐下开言喊一声。】 大凡做官的人要审事之时,先看犯人的形容善恶,再考查言语谈问,务须心平气和,才能辨是非屈直。田知县原是个愚卤之人,又贪赃受贿,遇见这种官府未曾坐堂,恨不得把大堂喊的震塌了,这才问事。闲言少叙,田知县自己在堂上,先就喊了一声,也不问青红皂白往下开言,叫声:“水月婵你因何嫁了蔡护,不肯依从成亲,反倒杀死亲夫,是何原故?藏在水月庵中,只望脱过怎得能够。今被拿获,给我从实说来。倘若不招,定要动刑拷问。”未知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