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回 居大内闻耗哭遗臣 处局外严旨守中立

类别:其他 作者:蔡东藩字数:12676更新时间:23/03/02 14:06:54
却说裕朗西夫人,及德菱姊妹,陪着太后,足足一日。俄见夕阳西下,天也将瞑,太后方命裕家母女回家,并嘱她即日来宫。裕夫人不好违拗,自然连称遵谕。临别时,太后又赐她衣料食物等件,母女叩首谢恩,不必细说。母女回家后,即把入觐情形,及太后促召入宫的意旨,与裕庚说明。掌上双珠,虽不欲使离左右,无如煌煌懿旨,不敢有违,只得略略收拾,指日入宫。光阴似箭,倏忽两天,裕夫人仍率领二女,入宫觐见。太后见她遵旨前来,愉快得不可言喻;叫人家好儿女入宫当差,使之无暇事亲,恐非以孝治天下之道。当下引她到仁寿宫右侧房内,命她住着,所有应用各物,都叫宫监置备;惟衣服被褥等,已由裕家母女,随身带入。太后令裕夫人指导宫监,随意安排,自己带着德菱姊妹入宫,随即嘱咐德菱道:“看你聪明伶俐,恰是我一个大帮手。闻你通数国方言,倘有外妇入觐,你可与我做翻译。平日无事,好与我掌管珠宝首饰。我这里宫眷虽多,看来都不及你呢!”德菱复奏道:“老祖宗特恩,命臣女当这重差。只恐臣女年龄尚稚,更事无多,万一有误,反致辜负天恩,还请老祖宗俯鉴微忱,令臣女退就末班,学着办事便是!”太后笑道:“你亦何用自谦,我看你不致荒谬,你且试办数天,再作处置!”德菱只得谢恩受职。太后复顾龙菱道:“你年纪较轻,可跟着你姊,随便办事。”龙菱也谢过了恩。此时光绪帝适来请安,德菱欲趋前行礼,转思太后在前,恐于未便。至光绪帝趋出,德菱随着出来,循例谒驾,不料被太后觉着,已大声呼德菱名。德菱连忙走入,虽未遭太后斥责,仰见太后面上,已含有怒容。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是惑也。从此德菱格外小心,一切举止,都是三思而后行。   一住数日,忽报俄使夫人勃兰康觐见,太后即令德菱迎宾,自己带着李总管,至仁寿堂受觐。光绪帝也总算与座。德菱引着勃夫人,到了殿中,行觐见礼,太后亦起与握手。两下寒暄数语,统由德菱传译。勃夫人又与光绪帝行礼,光绪帝亦答礼如仪。太后下了座,引勃夫人入宫,叙谈片刻,又命德菱导她去见皇后。周旋已毕,即令赐勃夫人午餐,由众宫眷陪食。席间略仿西式,每人都设专菜。德菱奉太后命,坐了主席,殷勤款待,与勃夫人宴饮尽欢。席散后,勃夫人复进谒太后,谢了宴,由太后赐她宝玉一方,勃夫人谢了又谢。慈禧后之意,以为优待西妇,可以联络邦交,不知外人所欲,并不在此,岂区区宴赐所能笼络耶?待勃夫人去后,太后语德菱道:“你随父出使法国,并不是俄国,为何恰懂俄国语言?”德菱道:“俄语本不甚解,但俄人亦惯操法语,所以尚堪应对。”太后道:“你与勃夫人所说,统是法国语么?”德菱道:“多半是法国语。”太后道:“勃夫人的装束,也总算华丽了,但我恰不甚喜欢西装。她满身不著珠宝,总觉装潢有限。我生平恰最爱珠宝呢,可惜西幸一次,丧失甚多。目下只剩下数百盒,你应与我收管方好。”爱珠宝不爱才德,总不脱妇女习气。随起身道:“你且跟我来!”   德菱遵旨随着,偕太后入储珍室,但见室内箱橱林列,左首标着黄签,是珍藏内府的秘笈,右首标着红签,是供奉老佛的珠宝。太后命宫监取钥,叫德菱启视右橱,橱开后,里面都是金镶玉嵌的盒子,大小不一,有长有方。盒外只标着号码,不列物名。第一盒奉命取出,启视盒内,贮有精圆的明珠,晶莹的宝石,光芒闪闪,统是无上奇珍。第二盒又奉命取视,乃是珠玉扎成的饰物,虫鱼花草,色色玲珑。第三四盒,系玛瑙珊瑚等类,光怪陆离,无不夺目。第五六盒藏着簪环,第七八盒藏着钗钏。镂金刻玉,美不胜收。看到第十盒,方觉金饰居多,珠玉较少。太后语德菱道:“这十盒算是上选,余外亦无甚足观了。若非庚子之变,何止于此!”谁叫你信端王,谁叫你用拳匪?言下有懊丧状。亏得德菱伶牙俐齿,婉婉转转的劝慰几句,太后方从这十盒内,拣了两三件佩物,悬在身上,随令德菱藏盒扃橱,寻复向德菱道:“拳匪的乱事,外人总道我暗中作主,其实统是载漪那厮的主张。到了联军入京,我初意是愿殉社稷,经刚毅等力劝出京,方才西幸,途中受了无数苦楚。及次年回京,差不多换了个世界。我累年积蓄,被洋人携去不少,我想洋人也好知足了。未必!目下我国新败,元气难复,只好与洋人略略周旋,我的心中,总不甚相信洋人,洋人所制的器械,我国或不及他,洋人所讲的政教,难道我国果不及他吗?”可见回銮以后,所行新政,全不由衷。德菱正思回答,忽有宫监踉跄奔入,报称荣中堂已出缺了,太后惊愕道:“我昨日尚差宫监探视,闻他还不甚要紧,如何今日就死?咳!他死后,哪个还有象他忠诚?”言至此,竟似鲠在喉,扑簌簌的垂下泪来。太后一生,多仗荣禄保护,无怪闻死垂泪。德菱不好不劝,只得禀请道:“老祖宗慈体,亦请保重,祈勿过伤!”太后道:“你哪里知我的苦衷,他是我患难与共的大臣。”德菱不敢再劝,由太后凄惋许久,方见太后吩咐道:“今日你也疲乏了,你可随意出外,不必侍着!”德菱闻此数语,恍似皇恩大赦,退回自己的房中去了。这位老祖宗,实是不易侍奉。   次日太后临朝,由内务府递上荣中堂遗折,太后即启视道:   为病处危笃,恐今生不能仰答天恩,谨跪上遗折,恭请圣鉴事:窃奴才以驽下之才,受恩深重,原冀上天假以余年,力图报称。追思奴才起身侍卫、咸丰十年,国势岌岌,内则奸臣蓄谋不轨,外则英法联军,占据京师,宗庙震惊,宫驾出狩,驻跸热河。奴才备位侍从,文宗显皇帝圣躬不豫,渐至弥留,奴才乘间进言于皇太后,发觉郑、怡二王之阴谋。及圣驾宾天,奸王僭称摄政,图谋不轨,皇太后身处危险之中,有非臣下所忍言者。幸上天佑助,皇太后沈几默运,宗社危而复安。自此之后,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叛乱削除,升平复睹,奴才蒙恩升任内务府大臣。当穆宗毅皇帝宾天之际,皇太后亲命奴才迎请皇上入宫,以社稷重大之事,付之奴才。受命之下,惶悚感激,易可言喻!奴才虽竭尽心力,岂能仰报于万一耶?其后受任步军统领,触犯圣怒,七年之中,闭门思罪。皇上亲政,复蒙慈恩出任西安都统,既而仍回原职。光绪二十四年,皇太后皇上鉴于国势之弱,决意采行新法,以图自强,皇上召见奴才,蒙恩简任直肃总督,命以破除积习,励行新政。孰意康有为借口变法,心怀逆谋,致为新政之阻。皇上误信夸诞之词,一时之间,偶亏孝道,亲笔书谕,言变法之事,为皇太后所阻,又谓皇太后干预国政,恐危国家,对于奴才,数动天威,几罹斧之诛。奴才密见皇太后,陈述康党逆谋;皇太后立允奴才等所请,再出垂帘,以迅雷之威,破灭奸党。光绪二十六年,诸王大臣昏愚无识,尊信拳匪,蒙蔽朝廷,虽以皇太后之圣明,不免为其所动,直至宗庙沦陷,社稷阽危,竟以国家之重,轻徇妖术,奴才屡请皇太后睿识独断,不蒙信纳,数奉申斥,忧惧无术。四十日中,静候严罚。然皇太后仍时时召奴才垂询,虽圣意未能全回,而得稍事补救,各国公使,不致全体遇害,故事过之后,时荷天语感谢。自西安回銮之初,即将肇祸之王公大臣,分别定罪,渐次改革庶政,不得急激,期臻实效。两年以来,改革已不少矣。圣驾回京,如日再中,东西各国,亦均感皇太后之仁慈。奴才自去年以来,旧病时发,勉强支撑,两月之前,请假开缺,蒙皇太后时派内侍慰问,赏赐人参,传谕安心调理,病痊即行销假,思意叠沛,无奈奴才命数将尽,病久未痊,近复咳嗽喘逆,呼吸短促,至今已濒垂绝之候。一息尚存,唯愿皇太后皇上励精图治,续行新政,使中国转弱为强,与东西各国并峙。奴才在军机之日,见朝廷用人,时有人地不宜者,此乃中国致弱之源。奴才以为改革之根本,尤在精选地方官吏,及顾恤民力,培养元气之一端。皇太后皇上深居九重之中,闾阎疾苦,难以尽知,拟请仿行康熙乾隆两朝出巡之故事,巡行各省,周知民情。奴才方寸已乱,不能再有所陈,但冀我皇太后皇上声名愈隆,得达奴才宿愿,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谨将此遗折,交奴才嗣子桂良呈请代递。临死语多世缪,伏祈圣鉴赦宥!奴才荣禄跪上。备录遗折,可见以上各回之录荣禄事,无一虚诬。   太后览遗折毕,即谕王大臣道:“荣禄一生忠诚,庚子乱时,尤为尽力。现在不幸病故,须格外优恤方好!”庆亲王弈劻在侧,便奏请赐陀罗经被,及赏银三千两治丧。太后点着头,并道:“据他功绩,应否入贤良祠!”庆王连忙赞成。太后又道:“应派亲王前去祭奠否?”庆王又奏称应派。于是派恭王率领侍卫十人,前往致祭,此恭王乃弈劻子,看官莫误作弈劻。并令礼部拟谥,随即退朝。越日,由礼部拟上谥法数则,太后即圈出文忠二字,复再赐祭席一桌,并命将荣禄事绩,宣付国史馆立传。在任一切处分,均予开复,并赏其子以优等袭职等语。太后待遇荣禄,好算是始终尽礼了。句中有句。   过了多日,太后把忆念荣禄的哀思,渐渐减杀,爱仍往颐和园,游览自娱。一年容易,又是春宵,园中花木盛开,太后遍邀各国公使眷属,入园游宴。美公使康格夫人,作为外眷的领袖,还有美参赞韦廉夫人,也随着前来。此外如西班牙公使佳瑟夫人,日本公使尤吉德夫人,葡萄牙代理公使阿尔密得夫人,法参赞勘利夫人,英参赞瑟生夫人等,联翩踵至,随身各带女眷,黑踏踏的聚集一堂,先行了觐见礼,然后到别宫赐宴。宴毕,统在园中游览一周。大众推康格夫人作了代表,至太后处道谢。康格夫人带着一个女子,生得细腰绰约,身态苗条,太后瞧着,觉得她俏丽绝伦,遂欲问她姓氏。当由康格夫人代答,德菱传译,叫作克姑娘,乃是个女画士。太后问她能否写真?又经德菱与克姑娘谈了一会,然后详禀太后,说是:“写真系克姑娘惯技,她正欲绘就慈容,送到路易博览会去。”太后踌躇半晌,方道:“她既欲绘我肖像,叫她缓日前来便好。”德菱把这语传达,然后两人兴辞而去。   太后便语德菱道:“我朝旧例,帝后的像,须俟万岁千秋后,方可照绘。今克姑娘欲为我画像,我又不便当面回复,如何是好?”德菱道:“现在世界开通,越是圣明的帝后,越得肖像流传各国,俾作纪念。英女皇维多利亚的肖像,几乎传遍地球,如老祖宗福寿双全,何妨破例一绘!”太后听到此语,方有些高兴起来,无非喜谀。便道:“既如此,且择个吉辰,令她来绘。”当即取出历本,选了一个黄道吉日,饬人至美使馆,通知克女士。届期克姑娘入宫,对太后行礼毕,即请太后端坐开绘。太后此时已服盛装,肃容上坐,约数刻钟,见克姑娘并不开手,专睁着绿色的眸子,向太后呆瞧。太后语德菱道:“她眈眈视我,何故?”德菱道:“外人绘像与华人不同,外人落笔,先就神情上注意,所以绘成后,格外生色。闻她是画中名手,临池审慎,无怪其然。”确是游过外洋,见多识广,故言之了了。太后道:“照汝说来,待她画成,费时不少,我恰是不耐久坐的。”德菱道:“待臣女与她商量,或者可简便一点。”当下与克女士商议,传述太后的意思,克女士颇能体会,格外迁就,每日临绘一小时,绘至两星期才罢。及呈与太后,果然眉目如生。与拍照相似。太后很是喜欢,命赏千金。古人千金买骨,慈禧后独千金买容。谁知忧喜相寻,一喜之后,又是一忧。宫监报到消息,说是日俄将要开战,把东三省作交战场。东三省是中国幅员,如何被外人作为战场?太后又未免焦劳。   这日俄开战的事情,从何而起?小子先将原因表明。原来拳匪扰乱时,黑龙江将军寿山,阿附端王,立意排外。适俄兵入黑龙江,欲假道黑龙江省城,至哈尔滨保护铁路。哈尔滨在省城西南,系满洲铁路的中心点,寿山非但不允,反出兵去攻哈尔滨,一面厉兵秣马,反由受珲城侵入俄境。自讨苦吃。俄人正苦无隙可乘,得了这个好机会,遂磨拳擦掌,分三路进发。东路由珲春,中路由三姓,两路趋援哈尔滨。西路陷爱珲,击毙副都统凤翔,并将中俄交界的屯驻旗人,统驱入黑龙江,进攻齐齐哈尔。即黑龙江省城。寿将军束手无策,只有一条死路,还可走得,遂仰药自尽,俄军合趋吉林,转向奉天,所至蹂躏。清兵及官吏,无一敢抗,东三省几尽归俄人掌握。奉天将军增祺,鉴了寿山覆辙,遇着俄兵,事事听命。俄兵陆续增添,多至十八万人。等到北京议和后,俄使特别要挟,拟把东三省利权,一概取去。李相不从,俄使多方恫喝,强迫李相签押。东南督抚及士绅,联电力争,英日两国,也有违言,李相气愤成病,竟至不起。东三省事,暂从缓议。   至光绪二十八年,始由庆王弈劻,大学士王文韶,与俄使雷萨尔,订交收东三省条约。东三省的俄兵,限十八个月内,分三期撤退。此约定后,总道俄国如约撤兵,谁知俄国狡猾得很,第一次届期,只略略减退几名。第二次届期,俄兵一个不去,反在吉林增加兵额,中国不敢诘责。那时虎视东业的日本国,与英国密订攻守同盟,又联合了美国,劝清政府急开放满洲,作为各国通商场,免得俄人垄断。清政府就将此言照会俄使,俄使百计阻挠,俄兵又迁延未撤。于是日人不肯坐视,自与驻日俄使,直接会商,硬要俄国撤兵。俄使不允所请,竟致两国决裂,于光绪二十九年十二月宣战,把辽东作了战场。   看官!你想这女掌男权,统辖全国的慈禧太后,女掌男权,统辖全国八字,正是西太后的好头衔。焉有不耽忧之理?立召满汉王大臣入宫,面议这事。当时满大臣领袖,要算庆亲王弈劻,汉大臣领袖,要算孙家鼐、瞿鸿玑。各人谈论多时,议定了一个良法,奏闻太后。太后道:“东三省系祖宗陵寝所在,关系甚大。汝等议定这么计策,可保陵寝无碍么?”庆王道:“俄日战线,想必不惹着陵寝,当可无虞。”太后道:“且电问各省疆吏,是否赞同?”庆王遵旨,即命军机处拟电拍发。隔了一天,各省将军督抚,多覆电赞成,复由庆王汇禀太后,太后就令拟好谕旨,颁发出去。谕云:   日俄两国,失和用兵,朝廷轸念彼此均系友邦,应按局外中立之例办理,着各省将军督抚,通饬所属文武,并晓谕军民人等,一体钦遵,以笃邦交而维大局,勿得疏误!特此通谕知之!钦此。   这道谕旨,乃就万国公法,援引局外中立一条,做了火烧眉毛的挡牌。两客交斗于门内,主人反作鼾睡,也是千古奇闻。复谕令驻扎俄日两国的钦使,咨照他外部,宣布中立意旨。俄国没甚答覆,只日本恰声请中国仍须防守,由驻日杨钦使电闻。太后遂派马提督玉昆带兵十营驻山海关,郭总兵殿辅带兵四营,驻张家口,复令驻日杨钦使,与日本郑重交涉,凡东三省的陵寝宫殿,及城池官衙,人命财产,交战国不得损伤。战后无论谁胜,东三省的主权,仍应归中国云云。日本总算应允,然后酌定全国中立章程,及辽东战地界限规则,颁布中外。   不到几日,辽左方面,鼓声冬冬,炮声隆隆,日俄两国的海陆军,竟开起战仗来了。太后甚注意日俄战事,每日饬人采购西报,叫德菱译呈。开战的起手,是海军交绥,仁川的俄舰,统被日军击沉。旅顺口黄金山下的俄舰,又遭日军轰没。嗣后乃是陆军对垒,日军入辽东半岛,连败俄兵,九连、凤凰、牛庄、海城等处,次第被日军占据。太后向德菱道:“俄大日小,不意反为日败。”德菱道:“行军全仗心力,不论众寡。日人此番打仗,上下一心,闻得男子荷械从军,妇人尽撤簪珥,充作军饷,所以临阵无前,屡次获胜。”太后点头,随又道:“日胜俄败,远东尚可保全,我的忧心,到也可消释一二了。”恃人不恃己,何足解忧?言未已,外面又递进西报,由德菱译出,呈与太后。太后接着,不觉惊异,正是:   优胜劣败,弱肉强食。   国运靡常,所视惟力。   欲知太后惊异缘由,试看下回自知。   ----------------   慈禧后之喜谀好奢,曾见近今印行之《清宫五年》记,原书即德菱女士所著。本回第节录一二,而慈禧后之性情举止,已可概见。拳匪之乱,联军入京,为慈禧后一大惩创,至回京以后,不思发愤图强,犹恋恋于珠宝首饰,宝非所宝,不亡何待?荣禄为慈禧一生之忠仆,荣禄死而慈禧失一臂助,恤典特优,固无足怪。惟遗折中有精选官吏,及顾恤民力,培养元气等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慈禧胡不力行之耶?至如日俄之战,祸仍胎自拳乱,清庭不敢袒俄,又不敢袒日,仅守局部中立,坐视关东之横被兵革,未由保护,天下之痛心疾首,孰逾于此?当时或有以日人仗义,出于抗俄,为中国幸者。夫日本何爱清室?又何爱中国?不过报宿愤,争权势。昔俄以索还辽东抗日本,今日本遂亦以迫还关东抗俄,要之皆利我之东三省耳。观此回不能无恨于拳乱,并不能无憾于慈禧后。 w w w/xiao shu otx t.net**t*xt*小*说*天*堂 第九十三回 争密约侍郎就道 返钦使宪政萌芽 却说德菱译出的新闻,乃是日韩特订条约。韩国疆域,由日本政府保护,一切政治,亦由日本政府赞襄施行。太后阅毕,便道:“韩国就是朝鲜国,当日马关条约,曾迫我国承认朝鲜自主,为何今日要归日本保护呢?可见外国是没有什么公法,如此过去,朝鲜恐保不住了。”何不切唇亡齿寒之惧?正在惊愕的时候,庆王弈劻,忽入宫禀报,俄舰逸入上海,由日使照会我外务部,迫令退出,现在双方交涉,尚未议妥,因此入奏太后。太后道:“现闻日胜俄败,一切交涉,总须顾全日本体面为是。”庆王道:“据奴才愚见,诚如圣训。”太后道:“我国虽弱,究竟是个独立国,也不宜令俄舰逸入,坏我中立。你去饬知外务部,电令南洋大臣,速迫俄舰出口!”庆王遵旨退出。太后复自语道:“外人论力不论理,辽东战局,究不知如何结果,京师相距不远,未免心寒。早知日俄有这番争端,不如暂住西安,稍觉安逸呢。”德菱在旁,也不敢多谈。   当日无别事可记,到了次日,京中谣言不一,盛传两宫又要西幸。有一个汪御史凤池,竟信为实事,做了一篇奏疏,阻止西巡,待太后临朝时,率尔上陈。太后阅毕,怒道:“日俄战事,我国严守中立,京城内外,一律安堵,为什么我要西巡?这等无稽之言,如何形入奏牍?”遂向庆王弈劻道:“速叫军机处传旨申饬,嗣后如有谣言惑众,应着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五城御史,一体拿办!”谁叫你想念西安?庆王唯唯遵谕,自然令军机处照旨恭拟,即日颁发。这也不在话下。   过了一年,日俄战事,还是未息,中国总算没有出险,不过将各省官职,裁并了好几处,且废制艺,试策论,兴办京师大学堂,把新政办了好几桩。又派商约大臣吕海寰,与葡使新订商约二十条,出使英国大臣张德彝,与英外部会订保工章程十五条,约中大旨,无非是保护两国工商,彼此统有些利益。只驻藏大臣有泰,恰来了一道紧急公电,报称英将荣赫鹏入藏,与藏官私自订约,请朝廷速与交涉,于是外务部又要着忙。是谓急时抱佛脚。原来日俄未战的时候,俄人曾南下窥藏,密遣员联络达赖,令他亲俄拒英。达赖颇被他运动,阴与英人龃龉。从前光绪十九年,清参将何长荣,与英使保尔,订定藏印条约,承认亚东开关,许英人通商。亚东在西藏南境,毗连印度,此约订后,英人尝从印度入境,至藏互市。达赖偏同他反对,种种掯阻,英商未免吃苦。只因俄人暗中袒护,英政府也未便发难。会日俄战起,英政府乘机图藏,令印度总督,遣将荣赫鹏率兵深入。荣赫鹏遂带了英兵三千,印兵八千,廓尔喀兵三千,及工兵二千,长驱北向,攻入藏境。看官!你想这腐败不堪的藏民,哪里能敌他纪律森严的英将?达赖不知厉害,竟召集一班番官,向释迦佛前,祈祷了好几次,居然仗着佛力,令番官一齐出来,与英将接仗。两下对垒的时光,相距还差数百步。那英兵的枪炮,已是扑通扑通的乱响,藏官不知何故遭瘟,都是应声而倒。想是佛来接引,令往西方享福,故无病而亡。前队既毙,后队自然逃走。英将率众追赶,自江孜北进,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及到拉萨,这位主持佛教的达赖喇嘛,早已闻警远飏,逃到库伦去了。何不请韦驮保护?达赖一遁,城中无主,还亏噶尔丹寺的长老,仗着胆出迓英军,与他讲和。英将荣赫鹏,遂趁势恫喝,迫他立约十条,不由寺长不允。签约后,方经驻藏大臣有泰探悉,电达清廷,清外务部茫无头绪,由尚书侍郎,会议一番,定出一个主见,仍复电令有泰就近开议。   这位有大臣,本是个糊涂人物,他当英藏开战的时候,未尝设法劝解,等到两造定约,木已成舟,还有何力挽回?况且英将荣赫鹏,已奏凯回去,再与何人商议?当下召到噶尔丹寺长,令他抄出密约,仍行电达,并奏称达赖贻误兵机,擅离招地,应革去封号。身任驻藏大臣,坐令英兵压藏,不知应革职否?清廷知他没用,也不去依他奏请,只令外务部讨论约章的利害。侍郎唐绍仪素来研究外交,遂指出约中的关碍。原约共有十条,最要紧的是除前约亚东开埠外,更辟江孜、噶大克为商埠,此后是印度边界,至亚江噶三处,藏人不得设卡,须添英员监督商务。所有英国出兵费用,应由藏人赔偿五十万磅。偿款未清以前,英兵酌留春丕,俟偿清后方得撤回。还有一条定得更凶,乃是藏地及藏事,非经英国照允,无论何国不得干预。看官试想!西藏是中国领土,兵权财权,统归驻藏大臣管辖,此次英藏私自立约,有无论何国不得干预的明文,是全把西藏占夺了去,哪里还是中国的管辖权呢?唐侍郎指出此弊,外务部堂官,自然着急,当据实奏闻,并保荐唐绍仪为全权大臣,赴藏改约。唐使至藏,照会英国,派员会议,辩论了好几年,英员坚执不允,直到三十二年,英始承认中国有西藏领土权,允不占并藏地,及干涉藏政,此外不肯改易。唐侍郎也无可奈何,只得将就画押。这是后话。   且说日俄交战,已是一年,俄国的海陆军,屡战屡败,日本战舰,进陷旅顺口,奉天省城,也被日本陆师占住,俄人尚不肯干休,竟派波罗的海舰队,大举东来。波罗的海,在欧洲北面,系俄国西境的领海,他要从西到东,绕越重洋,路有一万八千里。今日到某处,明日到某处,早被日人探悉。就是舰队中一切情形,日人也耳熟能详,因此养精蓄锐,预先筹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俄舰远道而来,舰中人已疲乏得很,兼且未谙路径,未识险要,贸贸然驶到日本海,即使有通天手段,一时也用不出。况日本系三岛立国,四周都是海峡,海峡里面,正好设伏,掩击俄舰。他闻俄舰将至,料必从对马海峡驶入,暗集水师,密为布置,不怕俄舰不堕入计中。这俄舰也防着险要,无如势不能避,只好闯入对马峡。一入峡中,四面八方的日舰,统行驶集,把俄舰困在垓心,你开枪,我放炮,一齐动手,弄得俄兵防不胜防,御不胜御。恶龙难斗地头蛇,打了一仗,被日兵杀得大败亏输,战无可战,逃无可逃,只得束手归降,做了俘虏。日俄战事,虽与中国大有关系,然究与中外开战不同,故叙笔概从简略。   日俄胜负已决,于是美国大统领罗斯福,出来调停,劝日俄休兵息战。俄人此时,因鞭长莫及,不能再事调兵,日人以俄国究系强大,迁延非计,得休便休,遂各允了美统领的布告,各派公使到美国会议,就朴子茅斯作会议场。日使小村氏,提出要索各款共计十一条:第一条是索偿战费;第二条是承认朝鲜主权;第三条是要俄国割让桦太岛;第四条是旅顺大连湾的租借权,要让与日本;第五条是俄国撤退满洲兵;第六条是承认保全清国领土,及开放门户;第七条是哈尔滨以南的铁路,亦须割让;第八条是海参崴的干线,应作为非军事的铁道;第九条是窜入中立港的兵舰,当交与日本;第十条是限制东洋的俄国海军;第十一条是沿海州的渔业权等,亦应归与日本。这十一条款子,经俄使槐脱抗议,所有赔偿兵费,割让桦太,中立港窜入军舰的交与,及限制俄国海军四大问题,概不承诺。再四磋商,方允将桦太岛南半部,让与日本,余三条一概取消。日本亦总算承认,和议遂成。东三省的俄兵,才如约撤退,领土权交还中国,惟路矿森林渔业边地,各项交涉,仍日日相逼,清廷不敢不允。从此北满洲为俄人的势力圈,南满洲为日人的势力圈,名为中国的东三省,实则已归日俄的掌握了。总是中国晦气。   自日俄战争后,中国人士,统说专制政体,不及立宪政体的效果。什么叫作专制政体?全国政权,统归君主一人独断,所以叫作专制。什么叫作立宪政体?君主只有行政权,没有立法权,一国法律,须由国会中的士大夫议定,所以叫作立宪。日本自明治维新,改行新政,把前时专制政体,改作君主立宪,国势渐渐强盛,因此一战败清,再战胜俄,俄国政体,还是专制,终被日本战败。自是中国人的思想言论,骤然改变,反对专制的风潮,日盛一日。这是中国人惯技。慈禧太后虽然不愿,也只得依违两可,与王公大臣,商定粉饰的计策,停止科举,注重学堂,考试出洋学生,训练新军,革除枭首凌迟等极刑,并禁刑讯。复派遣载泽、绍英、戴鸿慈、徐世昌、端方五大臣出洋,考察政治,于光绪三十一年七月启行。临行这一日,官僚多出城欢送,五大臣联翩出发,才到正阳门车站,方与各同寅话别。忽听得豁喇一声,来了一颗炸弹,炸得满地是烟硝气,五大臣急忙避开,还算保全性命。大幸。载泽、绍英,已受了一些微伤,吓得面色如土,立即折回。   看官!你道这颗炸弹,从哪里来的?说来又是话长,小子略略叙述,以便看官接洽。原来康梁出走时,立了一个保皇会,号召同志,招集党徒,散放富有贵为等票,传布中外。在外游学的学生,与充工贩货的侨民,倒被他联络不少。独有一个广东人孙文,表字逸仙,主张革命,与康梁意见不同。他童年时在教会学堂肄毕,把平等博爱的道理,印入脑中,后来又到广州医学校内,学习医术。学成后,在广州住了两三年,借行医为名,结识几个志士,立了一个秘密会社。嗣因同志渐多,改名兴中会,自己做了会长。李鸿章未没时,他竟冒险到京,访到李寓,与李谈了一回革命事情。李以年老为辞,他遂回到广州,凑集几个银钱,向外国去购枪械,竟想指日起事。事不凑巧,秘谋被泄,急航海逃至英国。粤督谭锺麟,拿他不住,探听他遁至外洋,飞电各国公使,密行查拿。驻英使臣龚照玙,诱他入馆,把他禁住,亏得从前有位教师,是个英国人,名叫康德利,替他设法救出。自此以后,这位孙会长格外小心,遍游欧美各国,遇有寓居外洋的华人,往往结为好友。有几个志士,愿入党的,有几个富翁,愿助饷的。他住在海外,倒也不愁穿,不愁吃,单愁革命不成,欲想回国,又恐怕自投罗网,只得时常与同志通信。有广东人史坚如,与中山是莫逆朋友,结了几个党人,要去借两广总督德寿的头颅。不料德寿的头颅,保得很牢,反将史坚如的头颅,借得去了。这是革命流血第一个志士。嗣后又有湖南人唐才常,想在汉口起事,占据两湖,又被鄂督张之洞查悉,拿获正法。才常死后,广东三合会首领郑弼臣,受孙文运动,愿听指挥,发难惠州,又遭失败。过了一年,湖南人黄兴,在长沙密谋革命,亦被泄漏。黄遁走日本,嗣又潜回上海,邀了同志万福华,刺杀前桂抚王之春。福华被拿,黄亦就获,经问官审讯,黄无证据,始得释,乃航海东去。浙江人蔡元培、章炳麟,在上海组集会社,开设报馆,鼓吹革命。四川人邹容,又著了一册《革命军》,被江督魏光焘闻知,饬上海道密拿。元培走脱,章、邹二人被捉,邹容在狱病故,章炳麟幽禁数年,方得释放。到光绪三十一年,湖商人胡瑛,湖北人王汉,谋刺钦差铁良,尾至河南彰德府,无隙可乘,王汉愤极,将手枪对着自己胸前,一发而毙。胡瑛料知无成,亦遁往日本。历历写来,简而不漏。接连又有五大臣出洋事,恼动了一位志士吴樾。樾系皖北桐城人,生得慷慨激昂,自命为暗杀党先锋,他与五大臣毫无私仇,只为了排满主义,挟着炸弹,潜身进京。这日闻五大臣乘车出发,他先在车站坐待,等到五大臣陆续入站,将上火车,就取出炸弹,突然抛去。五大臣到底有福,未遭毒手,那仆役们恰死了好几个。误中仆役,恰难为一颗炸弹。当下大起忙头,由全班巡警,分路搜查,竟不见有可疑人物,只火车外面,有好几具尸首,仔细检查,除被炸的仆役外,有一血肉模糊的尸骸,粗具面目,恰没有人认识,复将衣服内一一检查,怀中尚藏有名片,大书吴樾姓名,名下又有皖北人三字,烈士徇名。大众料是革命党中人物,彼此相戒,几乎风声鹤唳,杯弓蛇影。闹了月余,始渐平静。徐世昌、绍英不愿出洋,清廷只得改派了尚其亨、李盛铎。五大臣驾舰出游,自日本达美国,转赴英德。考察了数国政治,吸受些文明气息,遂从外洋拟了一折,把各国宪政大略,叙述进去。差不多如王荆公万言书,结末是请速改行立宪政体,期以五年。中国人的热心。这奏折传达清廷,皇太后尚迟疑未决,至次年七月,五大臣回国,由两宫召见数次,他五人各畅所欲言,说得非常痛切。太后也为动容,遂于光绪三十二年七月十三日,颁发预备立宪的上谕道:   朕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懿旨:我朝自开国以来,列圣相承,谟烈昭垂,无不因时损益,著为宪典。现在各国交通,政治法度,皆有彼此相因之势,而我国政令,积久相仍,日处阽危,忧患迫切,非广求智识,更订法制,上无以承祖宗缔造之心,下无以慰臣庶治平之望,是以前简派大臣分赴各国,考查政治。现载泽等回国陈奏,皆以国势不振,实由于上下相睽,内外隔阂,官不知所以保民,民不知所以护国。而各国之所以富强者,实由于实行宪法,取决公论,君民一体,呼吸相通,博采众长,明定权限,以及筹备财用,经画政务,无不公之于黎庶。又兼各国相师,变通尽利,政通民和,有由来矣。时处今日,惟有及时详晰甄核,仿行宪政,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以立国家万年有道之基。但目前规制未备,民智未开,若操切从事,徒饰空文,何以对国民而昭大信?故廓清积弊,明定责成,必从官制入手。亟应先将官制分别议定,次第更张,并将各项法律,详慎厘订,而又广兴教育,清理财政,整顿武备,普设巡警,使绅民明悉国政,以预备立宪基础。着内外臣工切实振兴,力求成效,俟数年后规模粗具,查看情形,参用各国成法,妥议立宪实行期限,再行宣布天下。视进步之迟速,定期限之远近。着各省将军督抚,晓谕士庶人等,发愤为学,各明忠君爱国之义,合群进化之理,勿以私见害公益,勿以小忿败大谋,尊崇秩序,保守和平,以预备立宪国民之资格,有厚望焉!钦此。   这篇谕旨,在清廷以为空前绝后的政策,其实纸上空谈,连实行的期限,尚且未定,已可见慈禧后的粉饰手段了。当下派载泽等编纂新官制,停捐例,禁鸦片,创设政务处及编制馆等,似乎锐意维新,不涉空衍。并命庆亲王弈劻为总核大臣,这庆亲王仰承慈眷,把懿旨格外凛遵,不到几日,就将京内外官制,核定崖略,具折奏陈:徒改官制,摆成一个空架子,究于国家何益?内阁军机处,暂仍旧贯,把六部改作十一部,首外务部,次吏部,次民政部,次度支部,次礼部,次学部,次陆军部,次法部,次农工商部,次邮传部,次理藩部,每部设尚书一员,侍郎二员,不分满汉,都察院改为都御史一员,副都御史二员,大理寺改为大理院,太常光禄鸿胪三寺,并入礼部,国子监并入学部,太仆寺并入陆军部,这算是京内官制的改革。各省督抚下,设布政、提法、提学三司,交涉纷繁的省分,增交涉使,有盐省分,仍留盐法使,或盐法道与盐茶道,东三省设民政、度支两使,代布政使职任。又裁撤分巡分守各道,添设巡警劝业二道,分设审判厅,增易佐治员,这算是外省官制的改革。换汤不换药,何足医国。官制粗定,复开宪政编查馆,建资政院,中央立统计处,外省立调查局,并派汪大燮、于式枚、达寿三大臣,分赴英德日三国考察宪法。正在忙碌时候,忽报革命党人赵声肇乱萍乡,清政府方道是宣布立宪,可以抵制革命,谁知革命党仍旧横行,免不得意外忧虑。嗣闻萍乡县已经严防,党人无从侵入,有几个已拿下了,有几个已枪毙了,只主张起事的赵声,恰远飏得脱,遍索无着。有人查得赵声履历,乃是江苏丹徒人,表字伯先,系南洋陆师学堂第一次毕业生,与吴樾很是投契。吴樾未死的时候,曾遗书赵声,有“君为其难,我为其易”的密约。赵声也有赠吴的诗章,小子曾记得二绝云:   淮南自古多英杰,山水而今尚有灵。   相见尘襟一潇洒,晚风吹雨大行青。   一腔热血千行泪,慷慨淋漓为我言。   大好头颅拼一掷,太空追攫国民魂。   清廷闻萍乡已靖,又渐渐放心,不意御史赵启霖,平白地上了一折,竟参劾黑龙江署抚段芝贵,连及农工商部尚书载振,又惹起一番公案来,看官欲明底细,请向下回再阅。   ----------   光绪之季,清室已不可为矣。外则列强环伺,以辽东发祥地,坐视日俄之交争而不能止,西藏服属二百年,又被英人染指,剥丧主权。外交之失败,已不堪问。内则党人蠭起,昌言革命,纷纷起事,前仆后继,子房之椎,胜广之竿,皆内溃之朕兆。内外交迫,不亡可待?清廷即急起图治,实行立宪,亦恐未足固国本,树国防,况徒凭五大臣之考察,数月间之游历,袭取各国皮毛,而即谓吾国立宪,已十得八九,不暇他求,其谁信之?本回依事直书,而夹缝中屡寓贬笔,是固所谓皮里阳秋者耶。 w w w. xiao shuotxt. n ett-x-t_小_说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