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条与第二条看字形俱以女字为主词,则婵媛之为状

类别:其他 作者:王统照字数:6647更新时间:23/03/02 14:23:17
要解婵字,须从“禅”“嬗”二字找明根源。《孟子》唐虞禅,与《庄子》的“万物以种相禅”算是经子书中禅字的最早用法。《孟子》用“禅”作为“传”的假借字,《庄子》则以“禅”字作“化变”用,可谓大同小异。“封禅”二字连用自秦已然,所谓“筑土曰封,除地曰禅”,除地,盖以在平地上起为兆域,古名为墠。禅字当名物字用,即墠之别。因行祭礼,故加示字。重于嬗字,说文:嬗,绥也。绥即今缓字。嬗字据段氏谓:今人用婵字,婵乃蝉联之意。今文言中通用的“嬗变”,“代嬗”,试思是字与传字涵义不正相合? 媛字《说文》解为“美女也,人所欲援也”。今江南呼女儿往往以媛为名,如大媛二媛等。实则今即墨话中最普遍的“大嫚”,乍闻之似颇俗陋,却是江南名女曰媛之重音。慢,怠也,缓也。北方通话呼迟曰慢,江南亦然。惟呼女曰嫚,其音重浊,义固与媛无殊。援字,《说文》段注:“援者,引也,谓人所欲引为己助者也。” 禅媛在初时乃单词,其后连用,禅易为婵,以迭韵相合,转成状词。由传联,继续,引援等义相连凑比,遂有缠绵和爱之意,再进而为形态或心情的形容联语。与吾国文中无数联绵语的发源,应用,走着同一路线。 但“女媭之婵媛兮”的加一“之”字却为了下句“申申其詈余”作加倍形容的状词。这可以通行口语为证: “老张那么好的脾气,火也冒起来了。” “她那样好说话却一言不发。” “扮苏三的那么好嗓子,竟渐渐低下去了。” “小江北那么棒的身子,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像花骨突般的女孩子,现在黄瘦得着实可怜。” 婵媛作婉和相爱(玉船山解说)的状态上加“之”字,与上列五个句子用法相同。即作为“那样的”,“那么的”,“那等的”,“像……(如何)的……”,对词主作一扬美的称许,第二句来一似不应有却偏是如此如此的状态,以见一定有其如此如此的必需因由。 “像女媭(那样的婉和亲爱),可也啰哩啰嗦的骂起我来。”(申申乃重言形况字,可以《尔雅》释诂“申,重也”作确当解释。亦即言之不已再三言之之意。)其次,《湘君》(《九歌》之一)中所用“女婵媛兮为余太息”,此女字不作本字用,音汝。谓汝望余(湘君自谓)之速来,徒以涉洞庭之波,横绝江水,不能即至之情况。是此句“婵媛”二字仍与《离骚》中所用本义无违。缠绵想念,不可自抑,心思系于“望夫君兮未来”,不思夫君而谁思的申述。 其三,“心婵媛而哀伤兮”,较易解释。 《哀郢》乃因楚自江陵(郢)东迁,泛江下行,由江入淮,迁都于陈,回望故都而生哀思。首二句所设“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这种为强邻所蹙,旧都不保,举国东迁,不止是流亡政府,而且是流亡的君,臣,民庶,无怪屈原的一腔郁念宣泄无从,遂有“过夏首而西浮兮,望龙门而不见”的深痛!紧接着“心婵媛而伤怀兮”句,正所谓一片低回长留的情思。肠断心伤,永矢不忘,是婵媛二字乃难割难舍缠绵不尽之义;亦即语重心长此恨绵绵的另解。以后的“去终古之所居,今逍遥而来东。虽灵魂之欲归兮,何须臾而忘反。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远!”比起“我东曰归,我心西悲”,“岂不尔思,室是远尔”的情感,浓厚多少,沉痛多少! 其四,《悲回风》中二句末尾,虽同用“婵媛”二字,虽是本着这二字的形况的原义,可是其表象的本体不同,其心理状态不同,对世事人间都另具一种自获解脱,舍却尘俗的哀乐,遗世独立,与大自然为伍的空荡的心灵。纵然若有所思,纵然尚非毫无思念然而顿然憬悟,知可自息,并非第三例中缠绵伤怀的不思不可的心情。是作者预想自沉湘水后的灵魂升举,凌空而行,并非滞留人间为苦恼寻思所包围的自传情态了。 在本篇篇首,连用“歔欷”,“嗟嗟”,“思虑”,“涕泣”,“凄凄”,“甚至掩此哀而不生”,“思心以为纕兮,编愁苦以为膺”的话,表示窒闷,深忧,莫从摆脱的苦况。及至万难自抑惘惘遂行,见到岁时的匆匆坠化,蘋蘅枯槁,节离叶脱,芳香消歇,难得再聚。心愁愈甚,凡一切事物触目增欷,怫郁乱意,因之决定“宁逝死而流亡,不忍为忧愁所迫蚀此余生”。 又一再提到彭咸:“昭彭咸之所闻”,“托彭咸之所居”。第二语在“凌大波而流风兮”之下,恰作为投水自沉后的永愿所在的注脚。从这句以后,全是叙写沉湘既遂,精神永在,游翔高空,与风、虹、霜、露相处的状态: “据青冥而攄虹兮。遂倏忽而扪天。吸湛露之浮源兮,漱凝霜之雰雰。”按上四句,方是“依风穴以自息兮,忽倾寤以婵娟。”可谓在灵魂升降后第二段描绘的总结。风穴,当是指风所由发之处。至此方得到安逸的自息。遗世霞梦,欹眠一会,醒寤后万念皆空。耳目所接全是高空自然动态,彩虹眩光,清露可吸,繁霜纷凝,天风飘忽,远离无许烦恼悲欢纠结起伏的人世,恩怨无存,是非淡忘,与天为伍,逍遥无累。惟其如此,缆见出这段末句以“婵媛”二字作结的力量! 依第一例,这二字自以从婉和相爱的心态之解为是,即第二三例亦从缠绵回荡,不克自己的形相而来。至第四例,两解虽都不甚确对,惟既用同字,义有来源,比合引申,当易意会。 婵有禅意,即传,即垂,婵固可能为和婉却由于缓——不匆促急忙之意转成;迳作垂缓看,岂非今语之松驰,松散,与加重些的,“放得开”,“放得下”,绝不紧张拘滞,心为物役,是游息自得,虑念全捐的自我解脱之境。上加忽字,有点与佛家之所谓“顿悟”相似。忽而一觉得大自在一切恐怖,罣碍,贪,嗔,痴,慧,冰销风散,了无余痕。至此,则“忽倾悟以婵媛”的用意豁然明朗。“以”字有“因以”的意味,足见不是徒然的“婵媛”了。 下文接叙“凭昆仑”,“听波声”,高山大川随愿游览,凌空灏气,御风而行。但在本篇末段,仍然回念往昔的希冀徒劳,而悼来者之愁愁不悟。子胥,申徒,谏君不从,浮尸海涛,负石沉河,而吴国以亡,殷代就终!明知事不可为,却为爱国爱君的热诚所迫,誓死不顾,不以生死而生分别。这点人生真感,纵然死后能脱,仍然难舍难忘。故因怀念昔人,视此遗迹,以“心絓结而不能兮,思蹇产而不释!”作全篇结尾,正是屈子的特性,亦即离骚全诗的缠绵悱恻令人百读不厌的所在。由于真感热诚,由于一片忠爱,一腔心血往复变化,哀乐间作,百变不离其宗。这便是司马迁对我们这位伟大诗人的赞语所谓:“其志洁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于秽浊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绝然泥而不滓者也。” 本文虽以能明《离骚》全部中所用“婵媛”二字为主,但为行文利便与说明上下文的意旨,见出二字的用法有异,故援引较多,间及评述。以诸解的严例例之,自然有些“流宕”,而为发挥屈子用字的微意,与为读骚者的明便计,我便这样不守范围的写此一篇。 介绍耿氏遗译《卡拉马助夫兄弟们》 收到晨光出版公司寄赠的两大本耿氏遗译的《卡拉马助夫兄弟们》,急急读过前面的出版者言(赵家璧先生作)、译者前记后暂时置于膝上,引起我无许感想与对于译者生活片段的追忆! “人生会合不可常,庭树鸡鸣泪如线。” 一瞥眼,因案头上的杜诗想起这两句生死离合之痛的长句。济之客死沈阳(在中东铁路局任职)已过半年,荒坟秋草,入土日深!于今家璧先生竟发大愿,将他费过生前好多实践的巨译公布于世,标上“耿济之遗译”五字。人生茫忽,世难侵寻,故交凋零,文章落寞。使老友在风雨凄凄的秋灯前,翻阅怀思,精神纷扰,真有无从说起之感。 以朋友的关系而论,与其说他的一瞑长往为国内译界少一重要人材,还不如为个人失去一位敦笃忠诚的老友。讲到学问、文章、聪明、才力,在朋友中比较上尚易寻求,独有性情上的真正敦笃忠诚,不要说在当前浮薄混淆的社会难能找到,即回溯多少年前,一样是百不一遇。但济之竟于许地山先生没世后六年,辞却人间,永眠地下。他较可自慰的只是眼见到抗战的胜利来临罢了。 说也可痛,他只是眼见到胜利的来临,却被事实把预想压成粉碎。加上生活费用的日箍日紧,心情上的欣慰日冷日凝,以比地山游时,胜利前在香港,佳望长存,壮气不减的曚曈中的情形,孰得孰失,非死者再生难为判析。 济之一生辛劳把笔,够得上是一个勤勉者。若在你投身官界,即有文艺上的兴趣,至多不过是赏鉴、阅览而已,还能从事务、会议、酬对中分拨时间,提笔译写,恐非易事。然而他竟继续译述,勿怠勿荒,这才真是嗜好,真是诚心,真是与文学作品有缘! 在上海的窘困期内,我们谈到这部巨大的译述不止一次。当上半部(当时名《兄弟们》)出版时,他以签名本赠我一部,可是不久就如出版者在新印本前所说:上海环境日非,书无销路,外运不可能,日人的魔手到处伸张。那时良友公司既遭摧残,书籍损失,编者逃亡。经此一劫,济之的这部大译出版无期,而且生活困苦,百虑萦心,殊不易提起精神把下半部于挫折幽忧中安心译完。济之的长处在此,他那点不言不语的韧性也在此。竟于敌伪掌握整个上海的隐伏期中,将下半部译成。同时,更为开明与其他书局译了数十万言的俄文名著。他能够规定时间,日日译成多少字,积之既久,遂能完成。否则只就下半部讲,至少有五十余万字,如无耐心又岂是十天半月所可写出。但这部大译,他竟没得亲见印出!虽经赵家璧先生劫后回沪,仍以最大勇气继续印此名作,而济之在东北游去时,连第一册尚没面世。可谓是他的遗憾!幸而赵先生努力为之,于济之故后半年将这几本在现时难觅出版处的巨本精装印行,不止可慰地下的故人,对于文艺界的培植发扬也是难能可贵。 至于《卡拉马助夫兄弟们》(英文“Brothers Karamagov”)这部百万言的巨著,其内容包括的广泛(就人物论),精深(就思想与宗教论),严刻(就性格的根源发展与分析的方法论),与引人入胜(就故事的结构与事件进行性行表现的技巧论),诸端言之,即在旧俄时代几种伟大名著之中也少有可比。惟果戈里的《死魂灵》与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庶可鼎足而立。不过,果戈里的著作以讽刺冷峻擅长,对于人生的永久哲理不甚发挥,托尔斯泰之几部不朽小说,范围之广,情节之繁复,哲理之寄托,人类良心之呼动,自然够得上出类拔萃。不过陀斯妥耶夫斯基之精切、深严,比之托氏著作另具风格。无怪西洋文学批评家把托氏与陀斯妥耶夫斯基称为“十九世纪俄国文学的两根巨柱”,相映益彰。《罪与罚》固是陀氏要作,然比之这一部《兄弟们》似还逊其伟大。卡拉马助夫一家三兄弟的生活动态,与他们内心的变化,以及他们的各别遗传性。(因为虽俱是田主费道尔伯夫洛维奇卡拉马助夫的儿子,而长子特米脱里是第一位太太所生,第二、第三子伊凡和阿莱莎谢意是第二位太太所生。伊凡生于她与费道尔伯夫洛维奇结婚的第一年,阿莱莎谢意却生于三年以后。)对于宗教的反应心态,作者从正面挥发的主要人物,如阿莱莎,从青年时起,精习宗教,在修道院中研求人生的真谛。此书主旨在于叙述他既出修道院进入社会后所经过的种种艰苦历程。(可惜陀氏早死,第二半部的《卡拉马助夫兄弟们》不能与世人相见。现在刊行的两卷,诚如译者所说:“只是阿莱莎正传的前奏”而已。)至于三子中的伊凡与阿莱莎在性格上是相反的。他根本不信上帝,而具有聪明且骄傲的个性,热烈自求生命的一个青年。这从反面代表出他父母的色欲妄为与歇斯底里的遗传毒素。他们的大哥米卡——即特米脱里,介乎二三弟之间,成为灵与肉冲突的代表化身:一面任凭情欲与嗜好的尽量发展,一面还保持住心灵口口口,感人甚深之处。 总之,这部百万言的巨著你若止以消遣、看热闹,或当作中国式的“传奇”读去,那不但有负作者的苦心经营,也许易于觉得拖沓、烦絮,不愿终卷。但你能以研索探讨的精神去了解一个家族的凑成,一种制度的腐朽、遗传与罪行,宗教与心灵的启示,再回想到十九世纪时代俄国的政治腐败,社会沉淀,贵族地主们的狂妄自私,乡间生活的纷乱污浊,以之作为本书的大背景,再从本书里细察这一家(卡拉马助夫氏)的兄弟们的性行、思维,细察他们的父母遗传与各人的幼年青年期所沉浸的是甚么环境,方能明了作者的抒写绝非随笔遣兴,绝非随文凑泊,方能感到作者悲天悯人的心肠,鞭辟入里的描写。 全书译文凡四厚本,今先出Ⅰ、Ⅱ两本,计共五五三页,内附插图若干幅,且有作者与译者的画像遗影。在装订、印刷上都很整齐、朴素,极少错字。当此纸墨排工高度上涨,一切书册销售不易之时,晨光出版公司却肯毅然刊行,令人佩服。 清中叶中鲜文艺的交流 ——吴兰雪与朝鲜金氏的文墨缘 我昔游燕都,闻诗吴兰雪。 兰雪老于诗,坛坫峙江浙。 自言腰脊强,特为覃溪折。 当时袁与蒋,亦称万夫杰。 问彼两人者,于覃孰优劣? 答云才力雄,铅山或其埒, 随园难并论,其诗亦超绝; 覃老今苏黄,余子敢同列。 我知斯论确,学之岂易说, 胸中万卷书,石墨精华结, 真力涵元气,充养到九耋。 此事可袭取,一口海能竭, 如何妄庸人,容易到苏室。 神髓了无得,徒以皮相窃, 此等学蒋袁,犹恐半途跌。 覃老门径深,敢于窥枨桌! 总由所见小,得报亦蔑裂。 群儿何太愚,尔曹名易灭。 不愿为此态,吾宁守吾拙。 这是清道光年间朝鲜诗人金山泉《古今体诗钞》中的一首,其题是《喜儿子与再从孙台涕作诗,漫金示之,(中略)兼论近世妄学覃溪诗者,不愿儿辈亦效此》。金山泉名命喜,乃金酉堂(鲁敬)之次子。他们一家父子、兄弟,在当时的朝鲜既属衣冠世家,又笃好诗文,称得起“儒雅风流萃于一门”。当清嘉庆十四年(朝鲜纯祖九年)十月,金酉堂曾充朝鲜派到中国贺冬至的副使。冬日至北京,第二年初春回去,往返两个月。那时酉堂的长子阮堂方二十四岁(山泉之兄),随父出使之便来游“上”国,虽住留时间不多,而金氏父子在燕中已得与翁方纲、阮元二位学术文章的当时领袖晤谈,并与李墨庄、朱野云、曹玉水、徐罗竹、金宜园、金近园诸人,商讨经义,流连翰墨。大家对于朝鲜的使才都为惊叹,蒙受优厚款待。因此,金氏父子回鲜之后遂与当时围绕在翁阮左右的诸名士函札往复、唱酬投赠。总计与阮堂见面,或神交的有名人物,如叶东卿、叶润臣、李月汀、刘燕庭、王菉友、顾南雅、吴兰雪、周菊人、陈硕士、陆祁孙、汪孟慈、阮小芸、张茶农、端木鹤田、张诗舲、张仲远等凡数十位。阮堂后来收受这些名士的简牍、诗、文、古本书、旧拓片,不下一千数百样,这固然显出阮堂对于汉学的湛深,博雅,得到大家的佩服,也足证明当时中鲜文化交流的盛概。 有名父也有令子,酉堂到华以后,过了十四年至道光二年(朝鲜纯祖二十二年)十月,他第二次重被派遣为贺冬至兼谢恩正使。这次将其次子山泉带行,副使是金启温,而朝鲜大名鼎鼎的金清山吴大山二人亦与偕来。 金清山名善臣字季良,别号清山。朝鲜之嵩阳人,曾任派往日本通信正使金履乔的书记官。那是嘉庆十六年,即日本文化八年的事。副使是李勉求。他们一行渡过对马抵日,与当时日本儒者松崎慊堂、古贺精里、草场珮川、三宅桔园等笔阵纵横,说经谈文,曾有天才不群的盛誉。拟松畸慊堂所著《接鲜瘖语》(因用笔谈故云),草场珮川的《对礼余藻》,三宅桔园的《鸡林情盟》诸书,记述他们借笔谈论的情景,诗文的唱酬,兴高采列。而金清山也有《岛游录》之作,洋洋洒洒,尤以他那篇《博对马岛赋》气魄深雄,文采丰骏,以六千言的长作而享盛名。 吴大山名昌烈字敬言,号大山又号梅道人,工诗,善医术,卒年六十六。 这时金酉堂年龄长大,誉望更隆,同行者又皆朝鲜的佳士,所以航海来朝,行色甚壮。从当时的赠行中可见一二。 奉赆酉堂尚书以正使赴燕 李泊翁 逐年伊轧使车行,直限鸭江桑树生。 髭发谁怜君子老,文章定使汉人惊。 每携子弟美无度,复见山川喜有情。 彳亍扶筇行不得,欲将双眼远悬旌。 赠山泉陪其大人入燕 同上 幽燕半远旷怀偏,史料无多马首前。 寥廓山河四万里,纷纭事业二千年。 离肠已绕蓟门树,老眼难穷碣石天。 杨柳依依诗句好,壮观留读记行篇。 由于当时朝鲜的国运方中,中国也还确是东方的真正大邦、金酉堂偕良友,令子奉派赴燕,自然十分兴会。沿路唱和,及至定州一共有八百首之多。山泉,清山曾以字幅寄奉李泊翁,诗极宏丽。泊翁是朝鲜的有名老诗人,得此赞叹,走笔和寄七古长歌一篇。中有句云:   闻道副价金侍郎,放胆为文大铺张。   撒珠缀玉色炫烂,行云流水意迷茫。 又:貂裘犀带酉堂老,左图右书处中央。   家中名士山泉在,幕下奇才金季良。 又:徐李以后宿儒少,燕京文运恐不昌。   相逢唱酬难复作,慧解晓风富瞻纲。 诗中徐李是指的徐乾学,李光地(其实在清中叶有许多著名汉学者,或学问文章比徐李高出的人物,朝鲜老诗人限于见闻,或不知悉。而徐李以官位崇高,又得清帝信宠,故有此句。)末句则以纪昀翁方纲为一时物望所归,故对酉堂诸人如是云云。 可是十四年的间隔,翁氏已于五年前死了,而阮芸台亦早谢世。幸而金氏在北京所往来,通信的旧友固有,新雨亦多,而吴兰雪、曹玉水、叶东卿、李月汀、刘燕庭、陈硕士、陈南叔,周菊人、张茶农、刘柏邻、秦玉笙诸位,仍然与金氏父子继续嘉庆年间的文化交流工作。而吴金两家的交谊笃厚,亦从此始,比第一次晤会时更有情感,更为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