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宗

类别:其他 作者:冯梦龙字数:4961更新时间:23/03/24 11:36:41
孔守正拜殿前都虞候。一日侍宴北园,守正大醉,与王荣论边功于驾前,忿争失仪。侍臣请以属吏,上弗许。明日俱诣殿廷请罪,上曰:“朕亦大醉,漫不复省。” (评注:以狂药饮人,而责其勿乱,难矣。托之同醉,而朝廷之体不失,且彼亦未尝不知警也。) 【译文】 北宋太宗赵光义时,孔守正任殿前都虞候,一天,侍臣们陪太宗在北园宴饮,孔守正喝得酩酊大醉,与殿前指挥使王荣在太宗面前各论自己的战功,争执起来,很失礼仪。侍臣们请求把他们交给有关官员去问罪,太宗没有答应。第二天,他两个一同到金銮殿上请罪,太宗说:“朕昨天也喝得大醉,胡胡涂涂不再记得有过什么事。” 宋真宗 宋真宗朝,尝有兵士作过,于法合死,特贷命决脊杖二十改配。其兵士高声叫唤乞剑,不服决杖,从人把捉不得,遂奏取进止。传宣云:“须决杖后别取进止处斩。”寻决讫取旨,真宗云:“此只是怕吃杖;既决了,便送配所,莫问。” 【译文】 北宋真宗赵恒当朝时,有一个士兵犯了罪过,按法律应当处死。真宗饶他一命,判决打二十脊杖发配远方。这个士兵高声叫唤愿受剑处死,而不愿服处杖刑。执刑的人把握不住如何是好,于是向真宗奏请处理意见。殿上传宣圣旨道:“必须先服杖刑后,再来听旨是否处斩。”不一会施过杖刑后,执刑者来取圣旨,真宗说:“他只是害怕挨杖刑;既然已经打过了,就送去发配之地,别的不再问了。” 曹参 二条 曹参被召,将行,属其后相;“以齐狱市为寄。”后相曰:“治无大此者乎?”参曰:“狱市所以并容也,今扰之,奸人何所容乎?”参既入相,一遵萧何约束,唯日夜饮醇酒,无所事事,宾客来者皆欲有言,至,则参辄饮以醇酒;间有言,又饮之,醉而后己,终莫能开说。惠帝怪参不治事,嘱其子中大夫窟私以意叩之。窟以休沐归,谏参,参怒,答之二百,帝让参曰:“与窟何治乎?乃者吾使谏君耳。”参兔冠谢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帝?”上曰:“朕安敢望先帝?”又曰:“视臣能孰与萧何?”帝曰:“君似不及也。”参曰:“陛下言是也,高帝与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夫,不亦可乎!”帝曰:“君休矣。” (评注:不是覆短,适以见长。) 吏廨邻相国园,群吏日欢呼饮酒,声达于外。左右幸相国游园中,闻而治之。参闻,乃布席取酒,亦欢呼相应。左右乃不复言。 (评注:极绘太平之景,陰消近习之谗。) 【译文】 汉惠帝时,曹参为齐国丞相,萧何死后,曹参被召往长安继萧何在中央任丞相。临别的时候,他嘱咐继他任齐相的人说:“要把齐国的刑狱和集市留意好。”继任的齐相问道:“国家的政治没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情了吗?”曹参说:“监狱和集市都是安排坏人的场所,你现在如果处理不好二者的平衡关系,把坏人安置到什么地方去呢?” 曹参到中央继任丞相后,一切遵守萧何原来的法规办事,他自己只是日夜饮酒作乐,没有出台什么新举措,来访的客人们都想跟他谈些事,一到他那里,就被曹参招待喝酒;其间想谈事,又被一个劲儿劝酒,直到被灌醉方才罢休,到底也没能说成什么事。 汉惠帝刘盈责怪曹参不治理政事,就让曹参的儿子、中大夫曹窟私下里把自己的责备之意去问一问曹参。曹窟以休息、沐浴为理由回家,劝谏曹参去治理朝政。曹参听了大怒,怞了曹窟二百鞭子。 汉惠帝责问曹参说:“你为什么要打曹窟呢?这是朕派他去劝你的。”曹参取下帽子行礼谢罪说:“陛下自已掂量掂量,陛下与高帝相比谁更圣明英武?”惠帝说:“朕怎敢与高帝相比呢?”曹参又说:“陛下看臣的才干与萧何相比谁更强?”惠帝说:“你似乎比不上萧何。”曹参说:“陛下所说的很对呀。高帝与萧何平定了全国,法令已经订得很清楚了,陛下无为而治,臣等谨守职分,遵循着既定的法令不脱离,不也就行了吗!”惠帝明白了曹参的心意,就对他说:“那你就去休息吧!” 丞相曹参的衙门和相府的后花园相邻。衙门中的属吏们成天在衙中欢呼饮酒,喧哗声音传到墙外很远。曹参的随从们随他到后花园游玩,心里幸灾乐祸,心想曹丞相听到他们的喧闹声,一定会整治他们。谁知曹参听到隔墙的热闹声后,就命人摆席取酒,也欢呼喧闹,和衙中属吏们相呼应,曹参的随从们这也才不再说什么了。 李及 曹玮久在秦中,累章求代。真宗问王旦:“谁可代玮者?”旦荐李及,上从之。众疑及虽谨厚有行检,非守边才。韩亿以告旦,旦不答。及至秦州,将吏亦心轻之。会有屯戍禁军白昼掣妇人银钗于市,吏执以闻。及方坐观书,召之使前,略加诘问,其人服罪。及不复下吏,亟命斩之,复观书如故,将吏皆惊服。不日声誉达于京师。亿闻之,复见旦,具道其事,且称旦知人之明,旦笑曰:“戍卒为盗,主将斩之,此常事,何足为异!旦之用及,非为此也。夫以曹玮知秦州七年,羌人(上龙下言)服。玮处边事已尽宜矣。使他人往,必矜其聪明,多所变置,败玮之成绩。所以用及者,但以及重厚,必能谨守玮之规模而已。”亿益叹服公之识度。 (批:张乘崖自成都召还,朝议用任中正代之,或言不可,帝以问王旦。对曰:“非中正不能守咏之规也。”任至蜀,咨咏以为政之法。咏曰:“如己见解高于法,则舍法而用己;勿徇己见。”任守其言,卒以治称。后生负才,辄狭小前人制度,视此可以知戒。) 戒更革 赵韩王(普)为相,置二大瓮于坐屏后,凡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其中,满即焚之于通衢。李文靖曰:“沆居相位,实无补万分,唯中外所陈利害,一切报罢,聊以补国尔。今国家防制,纤悉具备,苟轻徇所陈一一行之,所伤实多。佥人苟一时之进,岂念民耶!”陆象山云:往时充员敕局,浮食是惭。唯是四方奏请,廷臣面对,有所建置更革,多下看详。其或书生贵游;不谙民事,轻于献计,一旦施行,片纸之出,兆姓蒙害,每与同官悉意论驳,朝廷清明,尝得寝罢。编摩之事,稽考之勤,何足当大官之膳?庶几仅此可以偿万一耳。” (批:罗景纶日:“古云:‘利不什不变法’,此言更革建置之不可轻也,或疑若是则将坐视天下之弊而不之救欤?不知革弊以存法可也,固弊而变法不可也;不守法而弊生,岂法之生弊哉!韩、范之建明于庆历者,革弊以存法也;荆公之施行于熙宁者,因弊而变法也。一得一失,概可观矣。”) 御史台老隶 宋御史台有老隶,素以刚正名,每御史有过失,即直其梃。台中以梃为贤否之验。范讽一日召客,亲谕庖人以造食,指挥数四。既去,又呼之,叮咛告戒。顾老吏梃直,怪而问之。答曰:“大凡役人者,授以法而责以成。苟不如法,自有常刑,何事喋喋?使中丞宰天下,安得人人而诏之!”讽甚愧服。 (批:此真宰相才,惜乎以老隶淹也!终县老人仅知甲子,犹动韩宣之惜,如此老隶而不获荐剡,资格束人,国家安得真才之用乎!若立贤无方,则萧颖士之仆,(颖士御仆甚虐,或讽仆使去,仆曰:“非不欲去,爱其才耳!”)可为吏部郎,甄琛之奴,(琛好奕,通宵令奴持烛,睡则加挞。奴曰:“郎君辞父母至京邸,若为读书,不辞杖罚,今以奕故横加,不亦太非理乎!”琛惭,为之改节。)韩魏公之老兵,(公宴客,睹一营妓插杏花,戏曰:“髻上杏花真有幸。”妓应声曰:“枝头梅子岂无媒!”,席散,公命老兵唤妓。已而悔之,呼老兵,尚在。公问曰:“汝未去耶?”答曰:“吾度相公必悔,是以未去。”)可为师傅,其他一才一伎,又不可枚举矣。) 汉光武 光武诛王郎,收文书,得吏人与郎交关谤毁者数千章。光武不省,会诸将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 (批:宋桂阳王休范举兵得阳,萧道成击斩之。而众贼不知,尚破台军而进。宫中传言休范已在新亭,士庶惶惑,诣垒投名者以千数。及至,乃道成也。道成随得辄烧之,登城谓曰:“刘休范父子已戮死,尸在南冈下。我是萧平南,汝等名字,皆已焚烧,勿惧也!”亦是祖光武之智。) 薛简肃 (二条) 薛简肃公帅蜀,一日置酒大东门外,城中有戍卒作乱,既而就擒,都监走白公。公命只于擒获处斩决。(边批:乱己平矣。)民间以为神断。不然,妄相攀引,旬月间未能了得,非所以安其徒反侧之心也。 (批:稍有意张大其功,便不能如此直捷痛快矣。) 民有得伪蜀时中书印者,夜以锦囊挂之西门。门者以白,蜀人随者以万计,皆汹汹出异语,且观公所为,公顾主吏藏之,略不取视,民乃止。 (批:梅少司马国桢制阃三镇。虏酋或言于沙中得传国玺,以黄绢印其文,顶之于首,诣辕门献之,乞公题请。公曰:“玺未知真假,俟取来,吾阅之,当犒汝。”酋谓:“累世受命之符,今为圣朝而出,此非常之瑞,若奏闻上献,宜有封赏,所望非犒也。”公笑曰:“宝源局自有国宝,此玺即真,无所用之,吾亦不敢轻渎上听。念汝美意,命以一金为犒,并黄绢还之。”酋大失望,号哭而去。或问公:“何以不为奏请?”公曰:“王孙满有言:‘在德不在鼎’。况虏酋视为奇货,若轻于上闻,酋益挟以为重。万一圣旨征玺,而玺不时至,将真以封赏购之乎?”人服其卓识。此薛简肃藏印之意。 天顺初,虏酋孛来近边求食,传闻宝玺在其处。石亨欲领兵巡边,乘机取之。上以问李贤,贤曰:“虏虽近边,不曾侵犯,今无故加兵,必不可。且宝玺秦皇所造,李斯所篆,亡国之物,不足为贵。”上是之。梅公之见,与此正合。) 张咏 张忠定知益州。民有诉主帅帐下卒恃势吓取民财者,(先是贼李顺陷成都,诏王继恩为招安使讨之,破贼,复成都,官军屯府中,恃功骄恣。)其人闻知,缒城夜遁。咏差衙役往捕之,戒曰:“尔生擒得,则浑衣扑入井中,作逃走投井中来。”是时群党汹汹,闻自投井,故无他说,又免与主帅有不协名。 (批:按忠定不以耳目专委于人,而采访民间事悉得其实。李畋问其旨,公曰:“彼有好恶,乱我聪明,但各于其党,询之又询,询君子得君子,询小人得小人,虽有隐匿者,亦十得八九矣。”子犹曰:张公当是绝世聪明汉!) 诸葛孔明 丞相既平南中,皆即其渠率而用之。或谏曰:“公天威所加,南人率服。然夷情叵测,今日服,明日复叛,宜乘其来降,立汉官分统其众,使归约束,渐染政教。十年之内,辫首可化为编氓,此上计也!”公曰:“若立汉官,则当留兵;兵留则口无所食,一不易也。夷新伤破,父兄死丧,立汉官而无兵者,必成祸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废杀之罪,自嫌衅重,若立汉官,终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不留兵,不运粮,纲纪粗定,夷汉相安。” (批:晋史:桓温伐蜀,诸葛孔明小吏犹存,时年一百七十岁,温问曰:“诸葛公有何过人?”史对曰:“亦未有过人处。”温便有自矜之色。史良久曰:“但自诸葛公以后,更未见有妥当如公者。”温乃惭服。凡事只难得“妥当”,此二字,是孔明知己。) 高拱 隆庆中,贵州土官安国亨、安智各起兵仇杀,抚臣以叛逆闻。动兵征剿,弗获,且将成乱。新抚阮文中将行,谒高相拱。拱语曰:“安国亨本为群奸拨置,仇杀安信,致信母疏穷、兄安智怀恨报复。其交恶互讦,总出仇口,难凭。抚台偏信智,故国亨疑畏,不服拘提,而遂奏以叛逆。夫叛逆者,谓敢犯朝廷,今夷族自相仇杀,于朝廷何与?纵拘提不出,亦只违拗而已,乃遂奏轻兵掩杀,夷民肯束手就戮乎?虽各有残伤,亦未闻国亨有领兵拒战之迹也,而必以叛逆主之,甚矣!人臣务为欺蔽者,地方有事,匿不以闻;乃生事幸功者,又以小为大,以虚为实,始则甚言之,以为邀功张本,终则激成之,以实已之前说,是岂为国之忠乎!(边批:说尽时弊。)君廉得其实,宜虚心平气处之,去其叛逆之名,而止正其仇杀与夫违拗之罪,则后必出身听理。一出身听理,而不叛之情自明,乃是止坐以本罪,当无不服。斯国法之正,天理之公也。今之仕者,每好于前官事务有增加,以见风采。此乃小丈夫事,非有道所为,君其勉之!”阮至贵,密访,果如拱言,乃开以五事:一责令国亨献出拨置人犯,一照夷俗令赔偿安信等人命,一令分地安插疏穷母子,一削夺宣慰职衔,与伊男权替,一从重罚以惩其恶。而国亨见安智居省中,益疑畏,恐军门诱而杀之,(边批:真情。)拥兵如故,终不赴勘,而上疏辨冤。阮狃于浮议,复上疏请剿。拱念剿则非计,不剿则损威,乃授意于兵部,题覆得请,以吏科给事贾三近往勘。(边批:赖有此活法。)国亨闻科官奉命来勘,喜曰:“吾系听勘人,军门必不敢杀我,我乃可以自明矣!”于是出群奸而赴省听审,五事皆如命,愿罚银三万五千两自赎。安智犹不从,阮治其用事拔置之人,始伏。智亦革管事,随母安插。科官未至,而事已定矣。 (批:国家于土司,以戎索羁摩之耳,原与内地不同。彼世享富贵,无故思叛,理必不然。皆当事者或俊削,或慢残,或处置失当,激而成之。反尚可原,况未必反乎?如安国亨一事,若非高中玄力为主持,势必用兵,即使幸而获捷,而竭数省之兵粮,以胜一自相仇杀之夷人,甚无谓也。呜呼!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吾今日安得不思中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