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扫雪僧

“流星？” 程沐看到姜胤桓疑惑的神色，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这时候的他们怕是还没有流星的概念。 “就是夜间在空中飞过去的星星，一闪而过的那种。” 程沐手脚共用的比划着，右手在空中划着弧线。 姜胤桓听过她的描述后，仔细回想自己有没有见过她口中的流星。 程沐歪着头瞧着姜胤桓眯着双眼，似在回忆。 “见过。” “真的吗？何时见的？” 程沐眼神一亮，追问姜胤桓。 “王府亭台。” “带楼梯二楼那个？” 姜胤桓点点头，接着说， “要说是什么时候，似乎就是将你带回王府之前，也仅见过这一次。” “这就对了，就是那次流星将我带到这个姜国，那既有一次，肯定以后还有。” 程沐心里不禁暗喜，只要是有希望那便是好的。 姜胤桓看她脸上都要乐开了花，也不知道她在乐什么， “问这干嘛？” “王爷可知，下次见到流星要许愿，它会祝你实现愿望的。” 程沐眨着眼睛古灵精怪的说道，将自己的心思隐藏了起来。 姜胤桓听闻她这话却嗤之以鼻，若是流星能帮人实现愿望，那世间怎还有如此多不合心意之事，如此多不开心之人。 雪昨日下了一天一夜，今天早上便停了。 二人一同走到雪中，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倒也和谐。 走到大殿后面，程沐又见了昨日午夜扫地的僧侣，虽没看清样貌，但她的直觉告诉那就是他。 程沐走上前去，站定在他面前，眼睛笑盈盈的说， “师父，思念之人定会有结果的。” 僧侣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程沐，一双眼睛深邃却无神，他笑着摇摇头却没说话。 程沐看着他充满苦涩的笑容，如鲠在喉，不觉追问下去， “师父为何如此笃定？” “人不在世间又怎会有结果？” 僧侣叹息着说道，拿着扫帚离开了。 姜胤桓看出程沐的心情深受影响，在后面看着她跟着她，直到房间。 回房间时，恰巧昨日开门那小僧来奉住持之命给几人送被褥，在他离开之际，姜胤桓叫住了他。 “小师父，寺中扫地为何人？” 程沐听到姜胤桓问小僧的话，这才回过神来，也想了解他，知道他何出此言？ “施主可是说扫雪的空净师兄？” “正是。” 程沐在姜胤桓开口之前抢先回答。 空净，想来就是他。 “空净师兄，他是来赎罪的。” 见姜胤桓程沐不解的看向他，他搬过一旁的长凳示意二人坐下，然后娓娓道来。 空净为法号，入寺之前俗名为严邵。 严邵生于阳平镇一富贵人家，自小家境优渥，性格自然也蛮横霸道。 因着家中是阳平镇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所以镇中百姓对他的名字是如雷贯耳，他所到之处自然也是避之不及。 在阳平镇还有这样一户人家，母亲因病去世，只留下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而父亲后来也身患重病卧病在床。 从未出过门的少女桑姑为了给父亲看病，只得卖些自己做的糕点来赚些银两抓药。 这日，年少的严邵出门 走到街道拐角处，看见一女子立于梨树之下卖红豆糕，清风拂过，梨花纷纷掉落，桑姑发髻上沾满了落梨花，洁白无暇。 严邵脚步怔住，一动不动的望着少女桑姑。 桑姑也注意到了立于人群之中巍然不动的翩翩少年严邵，看着少年的发带随风飘动，肆意而张扬。 严邵看着红了脸庞的桑姑，桑姑回望着红了耳根的严邵，两人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进了对方的心房。 “公子可要买些红豆糕？” 桑姑红着脸颊羞怯的问道。 “红豆糕可好吃？” 严邵回过神来，眼角带笑的走近桑姑。 “这些红豆糕都是小女自己做的，味道尚可。” 桑姑眼眸含着水珠，看了严邵一眼，便匆匆垂头低语。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当真是应景，这些我全要了。” 严邵每念一句诗，桑姑的脸颊就更红一分，又羞又怯，她从未在村中见过如此好看的少年。 听到严邵要全部买下来，她连忙摆手拒绝，咬唇道， “公子买这么多怕是吃不完。” “无妨，我喜欢。” 桑姑不再言语，红着脸将剩下的红豆糕全部打包，递给严邵身后的小厮。 “明日你可还来？” “来。” 桑姑第一次同除了爹爹以外的男子说这么多话，听到严邵问她的话，她捏紧了衣角。 从这天起，严邵的爱好便从在街上到处溜达搞破坏，变成了每日去一株梨花树下买糕点，并为此乐此不疲。 他身边的小厮将这件事告诉了严邵的爹娘，他们知道后虽有些担忧，但也由他去了，毕竟自己儿子三分热度的性格还是了解的。 没成想，有一日。 “爹，娘，我要娶桑姑！” 严明看着跪在地上一脸认真的儿子，不由震怒，热情劲儿为何还未消散，竟还要娶她？ “她不过是一名普通女子，你娶她于我们家没有任何好处，我不同意！” 严明是绝对不允许这样一个女子进自己家门，这是有辱门风的事，他绝不允许！ “可儿子喜欢她！” 严邵极力在父母面前争取，他还未曾这样为一件事一个人这样求过父母。 可也正是他的坚持，让他的父亲做了一个决定。 他找人毁了桑姑年轻稚嫩的脸庞，好让自己儿子断了念想。 岂料严邵更加反抗，他带着桑姑私奔，在桑姑的爹过世的那夜。 可没跑出来阳平镇，他们就被人给捉了回来。 桑姑最后死在严邵的怀中，死在严邵的娘递给她的那碗桂花羹，她以为他的家人接受了她，她满怀欣喜的去接那碗桂花羹。 严邵看着在自己怀中阖眼的桑姑，他悲痛欲绝，将桑姑埋在了他们初遇的梨花树下。 跪在桑姑的墓前，严邵想起了初遇那日桑姑羞红了脸庞的模样。 她比谁都干净，比谁都纯粹，最后却因自己而死。 后来，后来严邵就切断了红尘，在寺中出了家。 家人来找他，他闭门不见。 他每日都执着佛珠在佛祖面前祈祷，从未间断。 他最喜欢寺中的那颗梨花树，最喜欢红豆糕，也最喜欢下雪。 他想起了他的姑娘，一如雪花般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