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破局

莫陵寒紧紧盯着那张单人沙发。 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沙哑又虚弱，那头的人似乎正在遭受巨大的痛苦，不断地喘息着。 “……姐。” 是徐嘉。 莫陵寒没有贸然打断徐嘉的话，她有无数的问题想问，却知道徐嘉现在回答不了她。 “你……在哪儿？”徐嘉声音断断续续的。 莫陵寒说:“我已经到了。” 听筒里突然传来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徐嘉说话的声音就远离了，带着声嘶力竭地急切。 “快跑！快走，啊——！” 那一声惨叫落下的瞬间莫陵寒就一掌拍向了那张单人沙发。 这一掌莫陵寒不留余地，单人沙发瞬间被无数从虚空中幻化出来的刀片割成了空气中的浮尘。 茶几碎裂，莫陵寒两步跨上前去将那部手机攥在手心里。 上面留有体温，莫陵寒清晰地感受到就在前一秒，旬若还坐在这个沙发上。 隐身，还有瞬间移动。 旬若已经那么强了吗？ 莫陵寒将手机捏碎，凭空有一缕黑色的鬼气冒出来，一路指引着到最后那间没有开门的卧室。 “旬若，出来吧。你跑不了了。” “呵呵呵呵。”整个房间都在回荡着凄厉尖锐的笑声，重重叠叠，似有回声。 “装神弄鬼。”莫陵寒低声啐了一声，紧接着她就破开了那道门。 屋内的景象让她的心口翻涌，胃部焦灼。 徐嘉被捆在床上，脸上鲜血淋漓，脖子上也被划了一条细长的口子，而他的双手已经断掉了一截，血就顺着老旧的床板流到地上的铜盆里。 而铜盆边上正蹲着一个五十岁的中年人。 头发稀疏，瘦骨嶙峋，只有那一双眼睛因为凹陷得太深，注意到莫陵寒时，那双浑浊无光的眼珠子缓缓转动，才显得有几分人气。 这应该就是徐嘉的父亲。 此时这位在徐嘉记忆里豁达慈祥的父亲，正满嘴鲜红，喝的什么不言而喻。 可莫陵寒对上那双挣扎的双眼，下一秒，这位父亲就泪流满面。 他的四肢后面有一根黑色的线提拉着，整个人已经被旬若炼化成了一个提线木偶，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举止，只能通过哭泣的方式向莫陵寒求助。 莫陵寒的眼眶几乎是立刻红了。她喉咙滚动，想开口说话却硬生生梗在嗓子眼里。 她说不出来，只能将这种痛苦叠加化作没有边界的愤怒。 “旬若，只要你在忘川待够千年，你就可以重新投胎转世为人，可你现在犯下这样的错，魂飞魄散都洗不脱你的罪！” 莫陵寒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将旬若扒皮抽筋。 “呵呵呵呵呵……莫陵寒，你还当自己是忘川的幽都官吗？太天真了。” 旬若那干瘪粗糙的嗓音在整间屋子里不断萦绕。 莫陵寒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嘴巴一开一合，却毫无意识地样子就明白了。 眼下情景不是她想得那么容易，幻境是她造的旬若逃不了，可旬若早就已经没有附身在凡人身上了。 那旬若会在哪里？ 莫陵寒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都暴露在旬若的眼皮子底下，而她自己压根看不到他的痕迹。 只有一种可能。 就是旬若将自己本体化成了一场幻境，他受困于莫陵寒的局里出不去，而他也可以在这场局中做局，让莫陵寒也被困身在这里。 这间房子本身，就是旬若的寄生。 莫陵寒想明白之后冷笑一声，忽然半跪下来，掌心扣地，受伤的手指忍着剧痛画了一个受缚圈，随后顺着掌心贯穿整个地层。 整个房间轰然一声巨响。 “破！”莫陵寒一咬牙，任凭无数鬼气攻击在她身上，她也硬撑着将自己大半功德都压注在了手底下。 旬若化作一团黑雾，气急败坏地围绕在莫陵寒身边。 “莫陵寒，你怎么敢啊？你这样拿自己的神魂去献祭也要收服我是为了什么？” “莫陵寒，莫神官，你守了忘川珠这个宝贝千余年，都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吗？哈哈哈哈哈，你以一己之力想要收我，就要做好给我殉葬的准备！” 莫陵寒压根不听旬若在耳边的不断诱导，无数的功德源源不断的汇聚在地面，一半的房间已经开始化成朽木，在昏暗的天幕下化为灰烬。 “忘川珠不仅能助鬼神修炼，更重要的是，也能灭神佛！莫陵寒，你杀了我也回不了阴间！” 旬若眼看着自己一半的鬼气消散，整团黑雾直直地撞向莫陵寒的心口。 “那就试试看！”莫陵寒将手心划破，试图与旬若正面交手。 黑雾无形，聚散随意，无孔不入地钻入莫陵寒的四肢肺腑里。 旬若就是死也不要莫陵寒好过。 “我死了，你也要给我陪葬，堕入厉鬼道，生不得，死不能！” 莫陵寒瞳孔骤然缩紧，鬼气犹如钢钉一样将她的四肢牢牢钉住，然后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方才还跪在铜盆边的中年人手里握着一把菜刀向她走过来。 不，不要。 痛得浑身颤抖，在这样鬼气入体，剥筋洗髓的剧痛面前，左手的疼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莫陵寒守了忘川珠千年，以为是宝物，没想到是催命剂。 旬若让忘川珠认了主。 还差一点点，旬若就能彻底灰飞烟灭，而被鬼气入体的她，也会随着旬若的灭亡而遭受到神魄碎裂的反噬。 她不是阳间的人，神魄碎裂，只能堕入厉鬼道。 那时候的她会怎么样，莫陵寒自己也不知道。 会有人接受一个那样面目全非的自己吗？ 心里被无数暴裂和阴暗占据，在日复一日的鬼气催生下长成一个怪物。 莫陵寒至死才能重新回到阴间，而在这阳间要度过的漫长的一生里，将再也没有一个她的容身之所。 徐嘉的气息已经微弱了，这个二十岁的少年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让她快跑的呢。 为了这样一个只见过几次面还捅过她一刀的普通人放弃掉自己，真的值得吗？ 莫陵寒或许可以在这个时候放过旬若，也给自己留一条生机。 徐嘉的父亲已经苍老了，他走过来的眼神木纳，厨房那把沾了徐嘉鲜血的刀在他的手上紧紧握着。 旬若的狞笑还在耳边回荡。 “莫神官，收手吧，各退一步，从这扇门里走出去，你和我就相辅相成，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