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帆发现自己的病时好时坏,情绪也是时好时坏。趁这几天事情比较少,他决定去一趟医院。
到什么科呢?肖帆想。儿科妇产科一定不是,五官科性病科貌似也沾不上边,其它的嘛,就说不准了。因此他从内科外科直到神经科精神科,一家一家地走,一次次地叙述病情,一次次地被当怪物,一次次地化验检验,验尿验血验一些说不出名字的东西,只差没有验是不是童子身了;什么X光,心电图脑电图,B超,CT都做了,也没检查出什么明堂。后来,他从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主任专家的一本正经又有点洞悉的眼神中看出了点什么。他们原来早就明白结果,不过他们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的。难怪大家都说现在看病难。想想现在的病人也真不是人,是待宰的肥猪,至少也是被拔毛的大雁。他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个卖药的朋友形容医生是:“满口救死扶伤,一肚子男盗女娼。”他不相信,认为什么人都可能那么坏,不过医生和教师不会。那个朋友看了他非常久,就像看一个稀有动物一样,然后详细地说了他们怎么吃回扣,怎么吃喝嫖赌狗皮倒灶,什么“穿起衣服是院长,脱了衣服是流氓”,什么“专家专家,要钱专家”、“主任主任,有钱才认”。他那会儿认为那朋友说得太夸张了。不过现在想起来应该也差不了多少。“他妈的什么白衣天使,原来是白无常;什么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原来是学孙二娘开黑店,卖人肉包子。”肖帆想。想起了以前肖奈说过:“老子还没有干过医生,不明白是什么味道?”心里有点恨恨的痒痒的。
肖帆在医院里转了好几天,直到脚都跑软了,连消毒水的味道都认为好闻了,最后才被支到位于医院一角的心理门诊,算是找对了庙门。
心理门诊部里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里面静悄悄的,和医院的其它部门形成鲜明的对比。是我们中国人只会身体生病而心理不会生病吗?我们不过体质柔软不过心却像是不锈刚一样,或者我们根本就没有心,一定就没有心病了?肖帆想。
一个三十多岁的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医生正一个人在看书,让肖帆感到亲切的是他看的并不是医书药书,也不是弗洛伊德荣格,而是《笑傲江湖》,这才让他认为“医生真的也是人”,是我辈中人。
大概是寂寞太久,医生瞅见肖帆显得非常兴奋。他详细地问了肖帆的症状和过往经历,神情非常认真非常宽容,这让肖帆非常快放松下来,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的所有问题,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最后医生得出结论是什么ABCD综合症。并说这种病非常普遍,非常多人都有,连他自己都有。得病的主要原由是和环境的不协调,环境和内心世界不能非常好的交流。
肖帆笑着问:“是不是像令狐冲一样,体内的寒的功力和热的功力不能交融,老在体内冲突。要打通任督二脉才行?”
医生说:“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样。”他在心里对肖帆大起知己之感。看着他的神情,肖帆想难怪他也有这个什么ABCD综合症。
医生说:“治疗方法非常简单。那就是尽可能远离黑暗,多想一些漂亮好的事,多晒太阳,多出去旅游。”
肖帆想这几样简单的我目前都没法做到。因此问:“还有没有其它难一点的方法?”
“还有就是多喝酒,多吃肉,多抽烟,多。”医生说。
肖帆一听顿时大感兴趣。在别的医生那里都是说要戒酒戒烟,戒荤腥,少过性生活,戒来戒去差不多都快成和尚了,拿鲁智深的话来说是“口里淡得出鸟来”,那还有什么意思?而他却要提倡这些,真是对了自己的胃口。
“那不是对身体有害?”肖帆笑着问。
“可能是。非常多对身体好的未必对心理好,反过来也是,对心理好的也未必对身体好。我目前正在找一种方法对身体和心理都好。这是个世界难题,不过我相信应该能够找到。”医生说。他的神情非常执著,非常沉静。肖帆认为自己是遇到高人了。
“可以赌博吗?”肖帆问。
“如果经济条件允许的话仍然可以的。不过最好赌小一点,小赌怡情。不要太过痴迷。”医生说。
“不用开药了吗?”肖帆问。
“开也就是开什么维生素,安定剂等,没什么实际效果。”医生说。
肖帆想你不开药,怎么赚钱?怎么吃回扣?如果医生都像你这样,那非常多医院不是得关门吗?难怪医院只给你这么偏僻的一间小办公室?不过他在心里对他非常是敬佩,现在这样的人太少了。心里认为他哪里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分明是青年时期的张三丰嘛,假以时日,他定能像张三丰一样开宗立派。“如果我在他的位置上,我会怎么做?”肖帆问自己。答案是“不明白。”
“你刚才说的,是和自己的爱人做仍然随便和什么人做都可以?”肖帆问。
“这个……”医生挠了挠头,他没想到肖帆会问这样一个问题,想了一下才说:“不可一概而论,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可不可以?”肖帆问。
医生盯着肖帆看了非常久,说:“你这么幽默怎么会得这个病哟?”
肖帆说:“你也不错呀,我相信你的研究会成功的。你会得诺贝尔医学奖的。”
这下轮到医生目瞪口呆了,他心里想这小子好大的口气,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吧。不过肖帆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认为这小子是个疯子。肖帆说:“由于令狐冲能办到的事我们也能办到。”
医生望着肖帆的背影,想:“我何尝不是一个疯子。”
从医院出来,肖帆心情奇好。他甚至哼起了以前和肖奈常常唱的李氏版《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
打手枪,
打手枪。
一只没有左手,
一只没有右手。
……
檬檬从上海发信息来问:“你在干什么?”她今天随机组到了上海。
肖帆没有回她的短信。想到檬檬,他的心情又低落下来。
檬檬要发扬八年抗战的精神,准备和她妈打持久战。她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肖帆没有说话,他想我们能有几年青春?我们的生命的花儿还能开多久?为什么我们总是要等待,为什么要把自己大好的生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呢?估计我们会错过生命的辉煌。檬檬说:“她是我妈。我不想失去她。”
“不过你会失去我的。”肖帆想。“估计是我失去你”。反正都一样。
外面有人在放《光阴的故事》,罗大佑嘶哑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伤感,非常无奈。
肖帆想起了已经死了的周写过的一首歌,名字叫《那些漂亮丽》:
那些漂亮丽总是飘零在风中,
那些漂亮丽总是漂流在河里,
那些漂亮丽总是生活在过去,
那些漂亮丽我把她藏在心底。
……
非常久没有去唱歌了,非常久没有喝酒了,他想。一定他说的喝酒是喝醉,而且是大醉。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
肖帆想起赵敏敏说过要请自己喝酒,还有什么事和自己谈。因此他打了个电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