檬檬每次打电话来都要问那盆“漂亮丽新世界”的情况,像孩子他妈。肖帆也按照她留下的书面说明细心照看,就像孩子他爹一样。不过他有一天却发现这盆花死了,他对照着檬檬留下的“书面说明”反复检讨自己的做事,是不是浇水过勤?是不是水质不好?是不是没晒到太阳?可自己都是照章执行的呀,他想。他怎么也找不到花的死因。“莫非是它明白我在外面乱来?气死的。”肖帆疑神疑鬼。“没有那么神吧?一定是我没用心,就把哪个环节做错了。”
肖帆慌了。“怎么向她交代呢?”他想。去买一盆一模一样的?可他到了好几个花店都没有瞅见同样的。要不再到广场去偷一盆?他犹豫了,那会儿是兴之所至,信手拈来,而现在要他专门去偷,他又下不了决心。“还早呢。到时候再说吧。”他想。
在肖奈的义正辞严、软磨硬缠之下,李杂皮哭丧着脸给了八千块钱。这已经足够让肖帆喜出望外的了,八千块大概也够他到香港去几天了。这时,他已经没有考虑到答应神雕大侠的五千了。“到时再说吧。”
正当肖帆在考虑什么时候请假以及买点什么礼物的时候,他接到了檬檬她妈公司的电话。他说他姓王,是总主管助理。奉秦总的命令来和他就檬檬的事谈一谈。肖帆问:“谈什么呢?”他说:“关于檬檬的事。”肖帆说:“有什么好谈的?”王助理说:“李先生,我们都是生意场上的人,记住不要拒绝任何谈判,说不定那对你是一个机会。”肖帆想我他妈什么时候成了生意场上的人了。不过心里认为他说的也有道理。且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想法。因此就答应到他的公司去。
肖帆赶到他们公司,找到王助理。王助理长得不高,有点尖嘴猴腮,再加上油头粉面,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滑稽,有点像电影里的汉奸。也像汉奸在老百姓面前一样神情倨傲。肖帆在心里叫他“王八”。想到檬檬姓王,他估计是檬檬的亲戚吧,要不然以他这副形象不要说“助理”,就是作为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一般的人员都不够格。
彼此介绍后,“王八”就把办公室门关上,准备开谈。
“就你?”肖帆问。
“我们秦总到香港去了。她走以前全权委托我来和你谈。”“王八”说。肖帆认为事情有点复杂了,他心里有点后悔来这一趟。
“有什么事就说,我还有事。”肖帆强硬地说。
“是这样的。”王八说。“你开个价,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檬檬?”
“什么?”肖帆大怒。
“不要生气嘛,李先生。把这当成生意来谈好吗?我们是非常有诚意的。”王八说。
听他这么说,肖帆反而冷静了,坐下来不动声色地听着。“王八”瞅见他的动静,不由得意地笑了。笑容牵动着嘴唇和脸上本来非常少的肌肉,像猴子在享受拉尿的乐趣。
“二十万,怎么样?”王八说。“你一年挣五六万,三十万相当于你不吃不喝三四年了。”
肖帆不置可否。
“三十万。”“王八”看他的神情,以为他是嫌少了,立刻加价。肖帆认为他是拙劣的谈判人。
肖帆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他想看看檬檬的感情在他们的眼中到底值多少钱。可他的这副模样在“王八”看起来就像是奇货可居。
“最多四十万了。非常多人这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王八说。
肖帆仍旧不说话。
肖帆的不说话让这场戏变成了“王八”的独角戏了,没有了对手自然非常是无趣。不过他明白对手是存在的,最重要的是对手老不发招让他摸不到底而心里发慌。
“这就是最后的底线。你要就要,不要就算了。”“王八”说,听得出来非常生气。“见好就收。不然到时弄得鸡飞蛋打,你什么也得不到。我们秦总要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肖帆看他急了,想这大概就是底线了。“看来在他们的眼中檬檬的感情值四十万,也就是说我李某值四十万。看来是大大的升值了。我应该感到开心才对。”肖帆想。他不出所料牵动嘴角笑了一下,原来笑也非常简单,只须动一下嘴角就行了。
“王八”看他笑了,心里顿时轻松起来。不过在肖帆的眼睛里看不到笑意,不过总算是笑了。“秦总说得对,没有钱办不了的事。”他想。
“我想问一个问题。”肖帆终于开口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告诉你吧。由于檬檬对于秦总是最宝贵的,她不希望她受伤害。”“王八”说。
“你们以为这样她就不会受伤害了吗?”肖帆问。
“一定。”“王八”说,眼睛里是即就把胜利的得意。四十万,没有几个人能拒绝,他想。换我也会同意,估计三十万时就同意了,钱只有装进包里才是稳当的。想到这,又不禁抱怨命运的不公平,这样的好事为什么就不让自己遇到呢。
“其实檬檬在秦总的眼中并不是最宝贵的。由于她只是用了自己非常少一点财产来保护她。”肖帆说。
“那暂时还用不着。做生意要讲成本。”“王八”说。
“你过来。”肖帆站起来,向“王八”招了招手。
“什么?”“王八”问。他就把头伸了过来。
“我日你先人。”肖帆对着“王八”凑过来的脑袋大声说。
“你,你,你……”“王八”气得脸上青筋毕露,“你”了半天终于说出“你怎么骂人?”
“老子还要打人。”肖帆大声吼。说完一个勾拳重重地打在“王八”的脸上,随即发出肉与肉、骨头与骨头撞击的声音。“王八”应声向后倒去。他的身体倒在身后玻璃茶几上,厚厚的玻璃啪的一声碎了。他倒在地上,眼睛惊恐地看着肖帆,嘴张得大大的,不过又发不出声音。大概是脸上太痛,他立刻用手去捂着脸,脸上已经乌黑了一大片。
“这就是我的答复。”肖帆说。说完扬长而去。
肖帆下了电梯,远远地看见两个保安围了过来。他顺手提起一张放在电梯边的凳子,用另一只手指着他们说:“没你们的事,如果不要命就过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状若天神,势若厉鬼。保安被其气势所慑,一时竟不敢上前,眼睁睁地让他不紧不慢地走了。
肖帆认为这件事情就如同一个梦,在糊里糊涂之间就发生了,以至于他不由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他们做事不会这么荒唐吧?不会怎么儿戏吧?”他想。
“估计是个玩笑,估计是在试探自己。估计周围安装有摄像头吧,就等自己上套。”他心里认为这种方法未免太老套了一些。可他不明白,越是老套的东西往往越是有效,万变不离其宗嘛。
不过,肖帆仍然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时,他才有点后悔自己的三次冲动,他想估计事情的严重性就是由自己的三次不适当的冲动引起的。他明白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有资格这样荒唐,这么儿戏。由于他们有钱,游戏规则是他们制定的。”肖帆想。
第二天,嘉嘉打来电话,她说:“姐夫,我爸要和你说话。”肖帆想她爸也就是檬檬的表叔了,他要说的一定也是自己和檬檬的事。看来这事真的惊动了各方神圣啊。
嘉嘉的父亲在电话里说:“小李吗,我是老秦。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喝喝茶?”肖帆说:“有什么好聊的?”老秦说:“请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交个朋友不也挺好的吗?”看肖帆在犹豫,他又说:“这样吧,地方由你选,嘉嘉也去。”肖帆考虑了一下,答应了。他选在平时常常去茶楼。
当肖帆赶到时,嘉嘉和她父亲已经在包间等着了。瞅见他,嘉嘉就迎上来说:“姐夫,听说你昨天打架了?”神情非常是兴奋。在她看来,为了爱情动拳头,那不过一件了不得的事,只有在武侠小说和西部片才见得到,富有传奇色彩,一定也足可见证爱情的成色。肖帆苦笑。嘉嘉还想说什么,不过看父亲皱着眉,也就只好强行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嘉嘉,你出去,我和小李单独谈一会。”老秦说。嘉嘉噘着嘴不情愿地出去了。
老秦长得高大英挺,风度翩翩,不过四十多岁了,可看起来像三十多岁。既成熟稳重又不乏青春活力,应该是欢场杀手一类,而且是顶级的。他的脸形轮廓和檬檬的妈妈非常像,只是他的眼睛要温和得多,生动得多。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因此他整个人看起来和檬檬的母亲全然不同,要可爱得多,有生气得多。
“我姓秦,叫我老秦好了。”他说。
“久仰。”肖帆说。
“我也是对你久仰了。”老秦笑着说。
肖帆一笑,没有说话。
老秦开门见山地说:“想必你也明白,我找你来是谈檬檬的事。都是聪明人,我们也就不拐弯抹角的了。”
肖帆:“这样最好。”
“我想以一个朋友或者是头头哥的身份探讨一个问题,关于爱情的问题。估计你会认为好笑。不过我想说说也无妨,当聊天吧。”老秦说。“你相信爱情吗?”
“相信吧。”肖帆说。他以前是不相信,不过和檬檬相处以后他开始有点相信了。
“我也相信。”老秦说。“不过我认为爱情是相对的。是在那会儿的条件下才成立的,时间和条件变了,爱情也就不存在了。打个比方,鸟巢够不够结实,一方面取决于鸟巢本身筑得够不够好,可更重要的是要看风雨够不够大。我想这个道理你是明白的。”
肖帆点头。老秦的水平听起来不错,还会说出这么文雅的“鸟巢理论”,有点儒商的味道。
“两人在一起相爱是由于目前还没有找到最好的,或者说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对方是最好的,不过更好的一定是存在的。”老秦继续说。“当这个更好的出现时,就比如一场大的风雨出现,爱情还能经得起考验吗?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当灾难出现时,当一个人的情况出现变化时,这都是生活的风雨。这些风雨够不够大,能不能够掀翻鸟巢?如果再大些呢?说得通俗一点,一万不够,十万呢?十万不够,一百万呢?”
他不得不承认老秦说的是有道理的,也够深入浅出的了。他想这大概也是老秦的经验或者教训之谈吧。爱情是相对的,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都是建立在那会儿的条件之下的。人在非常多时候也是无助的,客观现实的强大力量以及突如其来的风雨都是足以毁灭任何东西的,包括爱情在内。这些都是对的。不过他一时之间却认为这与自己和檬檬的事产生不了联系,或者说是现在看不到任何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