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帆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人跟踪，有没有摄像头录音机之类的东西。自从和檬檬重新在一起了以后，他常常都是这样的。他成了惊弓之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因此他现在充分地理解了公众人物生活的艰辛，没有自己自由的生活空间，有钱又有什么用？
“你干什么呀？像特务一样。”赵敏敏问。
“没什么。”肖帆说。随后一想也真没什么，我们早就没有什么了。不就是在一起喝茶，干嘛还要像做贼一样？
“听说你要结婚了？”赵敏敏问。
“是的。”肖帆说。
“时间定了没有？”赵敏敏问。
“还没定。我要等把奖金拿到去交了房子的首期，先把房子拿到手。”肖帆说。
“那奖金万一拿不到手呢？”赵敏敏问。
“不会的。”肖帆说。
“怎么不会？这种事情太多了，答应了的不兑现是常事。”赵敏敏说。
“有合同的。”肖帆说。
“合同，合同有什么作用？你去和他们打官司吧，他财大气粗，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还有专门的人陪你玩。法律是保护强者的，不，应该说执行法律的人是保护强者的。最后就算是你打赢了官司你也收不到钱，这叫‘赢了官司输了钱’。”赵敏敏说。
“没想到你也这么深刻？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肖帆说。
“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只怪你就把事情想得太好了。”赵敏敏说。
“好了，不要打击我了。我现在天天都要到两三点才睡得着，你再打击我就会一晚上都睡不着了。”肖帆笑着说。
“等你把事情想通了就不会睡不着了。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如果没有希望也就没有失望了，也就睡得着了。”赵敏敏说。
“一点希望都没有，那日子过起有什么意思。那不是和狗差不多？”肖帆说。
“大家不都在这样过吗？”赵敏敏说。“这世上有三种人，一种是用心在过，因此他的心累；一种是用脑在过，因此他脑累；还有一种是用身体在过，因此他的身体累。”
“那你是用什么在过？”肖帆说问。
赵敏敏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如果拿不到奖金你就准备不结婚了？”赵敏敏问。
“不明白。到时再说吧。”肖帆说。心里想这么大的公司不会这么干的。
“如果你们真的相爱的话，那还在乎什么呢？租房子也可以结婚啦。”赵敏敏说。肖帆想她的口气倒是和檬檬差不多，看来女人可比男人潇洒得多，智慧得多呀。是不是由于她们心用得多，而男人往往脑用得多？
“谈何容易。”肖帆说。心里想到的是檬檬她妈。不过和檬檬的妈妈只见过一面，后来又相隔了几年，不过她的眼睛却随时在肖帆的脑海里。“如果我租房子结婚，她的眼神又是怎样的呢？”他想。
“其实你就是这样，非常多事情分不清。”赵敏敏说。
“好了，别说我了。找我来有什么事？”肖帆问。
“找你商量一下。有人愿意帮我搞点贷款做一个广告公司。”赵敏敏说。
“有贷款一定不错呀。不过广告业竞争非常激烈，最重要的是有没有生意。”肖帆说。他心想能搞来贷款的可不是一般的人。
“他有关系拉来客户。”赵敏敏说。
“是不是你以前认识的人？”肖帆问。他不好意思问是不是她以前那位领导。
“是的。我们以前就在一起。”赵敏敏说。“他是我中学的老师，后来进入政界了，爬得非常快。我读大学时我们就在一起。可他一直有自己的家。我们是这两年才分开的。”赵敏敏说。
“你认为和他在一起快乐吗？”肖帆问。他不想问她爱不爱他，由于他认为在这里说“爱”字太俗了。
“他学识渊博，风度翩翩，非常吸引人。我曾经非常爱他，我愿意为他牺牲自己的一切。”赵敏敏说。她的眼睛久久地看着茶楼外流动的江水，眼神非常迷茫，似乎又回到了那已经久远的春梦中去了。
肖帆静静地听着，他发现自己心里有点嫉妒。“这就是成熟。男人的成熟确是可以骗到许多人的。由于成熟是摆在外面的，至于内里如何，只有自己清楚了。”他想。
“不过和他接触久了，却发现他压抑，阴暗，自私，残暴。又想离开他。”赵敏敏说，声音非常低沉，可以感受到她的痛苦。
“那你现在为什么还要去做呢？”肖帆问。
“以前是由于爱情，可爱情让我伤痕累累。现在则是由于他开出来的条件非常优厚。我什么都没有了，可不能没有钱。”赵敏敏说，声音还伤感。
肖帆没有说话。由于他认为这时没有合适的话好说。
“我明白你怎么想的，你认为我像一样。”赵敏敏说。“不过你看一下，这世上谁不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几个不是像和嫖客之间的关系。这话貌似你也说过。”
肖帆想起以前是这么说过，这两年已经非常少这样说甚至这样想了。估计是麻木了。
“只要你认为开心就行了。”肖帆叹了一口气说，非常多事情确实只有叹气的份。
“我不能得到其它的，我为什么不去得到钱呢？”赵敏敏看着肖帆说。
肖帆避开她的眼睛，看着外面流动的江水。江水滔滔，日夜不息，流的是春夏秋冬，流的是悲欢离合，流水无情吗？流水有情吗？各有各的说法。不过无论如何，流动都是一种漂亮，是一种“凝固”永远不能达到的漂亮。
肖帆突然认为自己的生活太单调了，太乏味，远远不如这面前的江水。
“我有时在想我们钱赚来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百年以后我们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一堆骨头，并不会由于你有钱就不同。”肖帆说。“再说，钱不都是用来享受的吗？如果我们被它搞得身体也没有了，心情也没有了，那还能享受什么呢？”
“那你是认为钱不重要罗？”赵敏敏问。
“我也不是认为钱不重要，钱只要够用就行了？”肖帆说。
“不过你认为怎样才算够用呢？”赵敏敏问。
“我认为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肖帆说。“比如以前想的是攒够钱就到夏威夷去看阳光，到西藏去看天，到沙漠去看生命，去蒙古骑马？现在想的是买房子。”
“不过这些事都是要花钱的。你买了房子还想买轿车，买了轿车又想换别墅，换了别墅可能又想换老婆了。永远是没有满足的。”赵敏敏说。
肖帆没有说话。可心里仍然认同他的说法的。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在被现实推着走。就像自己要买房子一样，为什么不能买差一点的房子，为什么就不能租房子呢？
“其实我的要求更简单。就是和朋友喝喝茶，聊聊天，有时间出去旅游一下，平时粗茶淡饭就行了。最重要的是有一个爱自己而自己也爱的人。不过这倒是最难的。”赵敏敏说。声音非常轻，非常悠远，像在月夜里弹吉他，像是被微风吹来的一阵歌声。这歌声这琴声让肖帆忧伤，让他迷茫。赵敏敏看在眼里。
“你明白我为什么喜欢你吗？”赵敏敏她盯着肖帆问。
肖帆没有说话。
“由于你从不把我当，我明白你是真正欣赏我的。”赵敏敏说。
“估计我们是同一类人。”肖帆说。
“我早就明白。”赵敏敏说。“我们都是对生活要求太高，如果要求低一点，就会非常幸福的。”
“其实我认为人生就是一朵花，永远都是在等待开放。估计下一刻才是你最灿烂的时刻。”肖帆说。
“我已经枯萎了，不会再开放了。”赵敏敏说。她的神情非常悲伤，非常无奈。她想起了自己短暂而又漫长的春天，那时春暖花开，鸟语花香。
肖帆有一种酸楚的感觉。他又想起周的歌《她》：
是谁让她伤心？
是谁让她没有了的热情？
是谁让她流泪？
是谁让她容颜消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