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新兵站岗

入伍一个多月后，经历了基本的军事训练，我们就开始了站岗生涯。我们站岗的地方，是部队大院最边缘的通信装备仓库（我们习惯称之为“后库”），在我部靶场的旁边。高高的靶场护坡与后库之间有一个不大的缺口，可以通向外部的农村，这就是我们重点看守的地方。 但是，自从开始夜里站岗以后，我产生了三个心理障碍：一是“扭头陋习”。 从宿舍到站岗地点要走十来分钟，出门后我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右侧，那边有一座毛主席塑像，而我的上岗路线是向左侧，所以隔几秒钟我就扭头看看，走到相反方向后我还是或转身、或转头去看，十分钟的路程前三分钟是在不断扭头中完成的。之所以有此“陋习”，源于老兵讲述的一件事。 一年多前，正值特殊时期高峰期间，“语录歌”、“忠字舞”、“早请示、晚汇报”等五花八门的形式盛行，此风也传入部队。 于是乎，在规定时间内全体官兵跳舞、唱歌、背语录遂成一景。进而又规定，凡早五点上岗者须自觉在毛主席像前进行早请示。那时的人多单纯、多听话啊，事关对领袖的态度，怎敢怠慢。 冬天一日早五点，一接岗女兵睡眼惺忪来到主席像前，天色还是一片漆黑，路旁灯光昏暗，女兵娇小的身形隐在了塑像巨大的暗影之中，她独自在那嘟嘟囔囔、比比划划，忙得不亦乐乎。 此时，一位干部因要出差赶火车，也匆匆向院子大门走去，走到塑像附近感觉不对，猛抬头只见身影魍魉、声音诡异，不觉心中惊骇，大吼一声“干什么的”，那女兵半醒半睡间正兀自履行程序，受此惊吓顿时尖叫起来，凄厉之音划破夜空，于是乎两人均被对方吓得魂飞魄散。后来此事被领导知晓，不知是觉得不够人性、还是觉得不够严肃，最终早上站岗的“早请示”活动取消了。 但是我听了这件事后，却养成了上岗路上扭头之陋习，总觉得那里似乎还有人在表忠心，情不自禁的要看个究竟。想我现在颈椎不好，可能与那时频繁扭头有关，遗害终生啊！二是“晃脑恶果”。 夜里站岗，总是放游动哨的人回来“叫岗”。 我那时年纪太轻、贪睡，不容易叫醒，因此叫岗的人每次都是费尽周折，轻轻的耳语（大房间、大通铺，睡着几十个弟兄呢），不行；往耳朵里吹气，不行；最后就不停地扒拉我的脑袋，基本上持续近半分钟终于叫醒，但醒是醒了，脑袋却晕了。最后大家都知道，叫我岗的最好方法就是晃脑袋，于是百晃不爽。经过若干次强化晃脑后，我就形成了晕晕乎乎、腾云驾雾般的上岗状态。 一次被叫起后，我几乎是“梦游”样的出了宿舍，却是迷迷糊糊奔了部队大门口，到了岗哨那里，他问我干什么，我也发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撂下一句“我走反了”，落荒而去。四十多年过去了，总结我的头脑状况，发现第一反应较慢、不够灵活；第二记忆力差、部分失忆。 探其究竟，晃脑叫岗当是首要原因，可恨当初贪睡，现在自食其果啊！ 三是“接岗恐惧”。每次我到后库接岗时，总要经历一个痛苦的心理煎熬过程。被我换岗的这位老兄比我大两岁，是个下乡知青，不知是侦察影片看得多了，还是下乡后经常在夜里搞些活动，总之老兄隐身功夫甚是了得，称得上神出鬼没、渺无踪迹。 我第一次接他的岗，到了后库却不见人影，寒冷的冬季里北风呼啸阵阵，微弱的月光下库房暗影重重，既不能高声呼喊，也不敢拿手电乱照，正在那里辗转徘徊、东张西望，不想一个裹着军大衣的身影已悄无声息的端着刺刀从斜刺里窜了出来，顿时把我惊得心脏乱跳、冷汗直冒，我还没回过神来，老兄却大刺刺的拍拍我肩膀，把枪交到我手里，就径自回了宿舍。 第二次接他的岗，我吸取教训，从库房的暗影中一个门一个门的排查过去，却仍是没有发现他，实在没招了，我登上靶台护坡，向仓库的后面张望，这时一只手却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惊得差点坐在地上。他得意的笑笑交了岗，而我却是欲哭无泪啊！ 从此，每次接这老兄的岗，我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步三看、探头探脑，搞得和鬼子进庄偷地雷似的，每每与其斗智斗勇，每每以我的失败而告终，受惊吓无数…… 现已近耳顺之年，心脏时有不听指挥的小动作出现，不排除当年“接岗恐惧”造成过度磨损，如今恶果初显，悲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