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爱你

杨冀曦等钟舞止住了眼泪，便也去点了些肉串坐了下来，一边倒了杯啤酒，一边说道：“你好像遇到了很多麻烦？” 钟舞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你听过《美人鱼》的故事吧？其实啊，海巫婆并不是个坏人……” 杨冀曦好奇地睁大眼睛眨了眨，听钟舞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海巫婆要夺走美人鱼的声音吗？因为美人鱼的歌声，会让大海变成血海……” 钟舞用魔女般的声音说道：“小美人鱼，和家人们住在大海里，她有着天籁般的歌喉，她爱唱歌，族人们也都爱听她唱歌，但是没有人敢告诉她，当她唱歌的时候，大海就会变成血海，血海蔓延万里之后，人鱼族就会失去他们的家园……” 钟舞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接着说道：“海巫婆为了保护海洋世界，保护家园的安全，她只能夺走美人鱼的声音……” 钟舞严肃又认真地讲述了一个全新的《美人鱼》的故事，杨冀曦安静地倾听，他不知道钟舞为了家人背负了什么样的秘密和压力。 钟舞看到杨冀曦出神的表情，举起自己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杨冀曦的杯子，说道：“不要把这个故事讲给小孩子们听，你知道就好。” “哦……好的。”杨冀曦回过神来应道。 钟舞感觉对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发发牢骚好像是一个不错的解压方式，喝完两瓶啤酒，心里轻松了一些，从明天开始，可以放下一切好好过日子了，不过还是会害怕与郑屿森相遇。 “杨警官，谢谢你听我发牢骚，不愧是人民的公仆。”钟舞举起双手的大拇指说道。 “没事儿，对你有帮助就好。” “打扰你了，早点回去吧。”钟舞对杨冀曦点点头。他们收拾好后发现两人竟然是去往同一个方向，只好尴尬地笑笑一起安静地步行。 几分钟后，钟舞开口了：“看来你和我的方向是一样的。” “是啊，我家就在那边洗衣店的对面。” “是那边的六层楼的那栋房子吗？” “是啊。” “我家在旁边五层楼的那栋，原来我们是邻居啊！和警察住同一个小区，真有安全感！”钟舞惊喜地笑道。 杨冀曦也跟着笑起来，他笑起来更帅了，这种阳光大男孩在警察局应该很有人气吧。 “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广告方案。” “哇哦，好厉害。” “很累的。” “确实很辛苦，一个人抚养孩子，还得工作。” “还好有妈妈帮我，对了，杨警官结婚了吗？” “没有，我一个人住。” 听到这话，钟舞突然想到了高曼香，猛然转头：“没有女朋友吗？要不，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吧。” “不用了，我有喜欢的人。”杨冀曦断然拒绝了。也是，条件这么好的男生，哪里还需要自己介绍，不管怎样，能和警察做邻居，想想就开心，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第二天，郑屿森上午去总部开会，下午很晚才回到公司，想找个机会与钟舞谈谈时，发现她不在公司。 “钟舞去哪里了？”郑屿森问一旁的宋聪健。 宋聪健立即答道：“今天要做广播广告的录音，她去电台的录音间了。” 这时候郑屿森又说了第二句话：“等她回来，让她到我办公室来。” “郑总，今晚有歌尔酒业的新产品推介会，等一下大家都去那里，钟舞电台那边的事情结束后会直接去会场，不会回公司了。” 听了宋聪健的话，郑屿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昨天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今晚要去歌尔酒业的新产品推介会，但是突然听到钟舞说自己像她的前男友后，脑子一片空白便如晴天霹雳般。 郑屿森也无法理解，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发现自己不像钟舞的父亲真好，可怎么又说自己长得像前男友了？他突然意识到那个雨天，钟舞并不是把他认做去世的父亲，而是看成了前男友。 不管钟舞到底把自己当成谁，郑屿森的心里都觉得不是滋味，他第一次发现长得像一个人真是令人不快，但是，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或许他们也不会越走越近，这让郑屿森颇感矛盾。 同时，郑屿森十分憎恨钟舞的前男友，到底是怎样的伤害，让一个女人留下这么多眼泪？难道，是前男友去世了？想起钟舞哭泣的样子，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到底该如何询问这件事情呢？怎么问，才能让钟舞不会觉得被冒犯呢？人生在世，烦恼的事情可真多。因为钟舞，郑屿森觉得心乱如麻。 郑屿森决定直接去歌尔酒业的新产品推介会，司机发动汽车后，郑屿森的手机响了，是母亲张瑜英。 郑屿森将手机放在一边，等待张瑜英自行挂断，但是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郑屿森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喂，妈妈。” “屿森，你在忙吗？” “是啊，我在车上，要去参加客户的新品推介会。”听到张瑜英亲切地声音，郑屿森语气也温和起来，但是表情仍一如往常地冷漠。 “你有好好吃饭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放心，我很好，你呢？” “哎，胃有点不舒服，吃多一点就觉得不消化。” “有没有去看过医生？” “回头再说吧。对了，昨天姗姗来了，喝了杯茶就走了，也没说什么，我有点担心，你们没什么吧？” 听到张瑜英的话，郑屿森很是不满，蔡姗姗在公司大闹一场之后，竟然又跑到母亲那里去了。郑屿森只能保持沉默，因为他很担心母亲的健康，所以不敢告诉张瑜英自己和蔡姗姗只是假装男女朋友。 “……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我会尽快告诉你的。” 张瑜英和蔡姗姗关系很亲密，但总有一天，郑屿森会说出真相。 “听你这么说，我感觉很不安。” 郑屿森无言以对，张瑜英心中生出极强烈的好奇感，可她知道儿子什么也不会告诉自己，索性说道：“别为难爸爸妈妈，屿森，你能理解妈妈吧？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知道吗？” 郑屿森慢慢将脑袋抬起，看着车窗外：“当然。” “你真的知道吗？” “当然。我也……” 张瑜英没有说话，等待听到儿子爱的表达，然而听着张瑜英反复强调她有多爱自己时，郑屿森的母子情却感觉又淡了些，“我也爱你。” 为了尽快挂断电话，郑屿森违心地吐出一句没有诚意的告白。三年的记忆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但却让郑屿森想起很多很久以前的往事。 九岁那年，郑屿森在围棋学校认识了一名同学，他是一个开朗、聪明、有才华的男生，最重要的是，他的围棋水平和郑屿森不相伯仲，郑屿森非常高兴交到了一个新朋友。 然而，当张瑜英知道这事后，竟然阻止他继续学习围棋：“那个孩子没有爸爸，如果你和这样的孩子一起玩，你会变坏的。” 郑屿森无法理解为什么没有爸爸的孩子就一定是坏孩子，他请求张瑜英让他继续学习围棋，但张瑜英不为所动。 有一天，郑屿森偷偷跑去围棋学校找那个男生玩，对方却告诉他：“你妈妈给我妈妈打电话了，她叫我不要和你玩。” 那天，郑屿森第一次对张瑜英发脾气，张瑜英伤心地对他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 “不要讨厌妈妈，妈妈这么做都是因为我爱你。” 从那以后，张瑜英经常会对郑屿森这么说。爱变成了一种手段，所有的干涉都被贴上了爱的标签。“我爱你”，这句话因此成了郑屿森最讨厌的一句话。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和你做朋友？因为每个人，对你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 芮阳华说的完全正确，因为从不开口说“我爱你”，所以也没有什么可珍惜的。即使消失了三年的记忆，郑屿森也觉得若无其事，反正也没有什么可珍惜的，想起空荡荡的过去，他莫名觉得有些难受。 转眼间，车驶进了大学园路，司机对这一带很陌生，一个劲地摇头，郑屿森把视线转向车窗外，突然觉得头昏脑涨。 “就停在这里吧。” 司机忙道：“郑总，还有一段路呢。” “我想下车走走，我头疼。” 郑屿森下了车，初夏的季节，不知不觉白天时间变长了，下午六点多了，天还是很亮。会场那边去得太早也不合适，慢慢走着过去也不失一个好的选择。 郑屿森拿出手机，一边查看地图一边环顾四周，这里自己之前并没有来过，认识的人里也没有住在附近的，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郑屿森凭着直觉走着，慢慢走，离会场越来越远，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是大学园路附近的一个小区里。 郑屿森睁大眼睛环顾四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仿佛冥冥中有人在带路，心怦怦直跳。 林德运猜测钟舞昨天肯定遇到什么大事，因此分配今天的工作时，刻意让她避开郑屿森。 得益于此，钟舞一整天都泡在电台的录音间里，录音结束后可以直接坐公车去参加歌尔酒业的新产品推介会，而不用再回公司了。 录音结束的时间比预期中要早，而会场离钟舞的母校很近，她突发奇想，在大学园路下了车，兴奋地走进了校园。 钟舞上一次在校园里散步还是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之后，她请了很长时间的假，再回到学校时，忙碌的她已经没有了闲情雅致静下心来漫步了。 钟舞又想起那个冬天，体型逐渐发生变化，联系不到男朋友，每天一个人在家里蜷缩着。 终于有一天，钟舞走出家门，漫无目的地走着，那天异常寒冷，但是她意外地发现一棵树枝上有一朵小花倔强地盛开着，她的心在那一瞬间倍受震撼，她像个傻子一样看着那朵花大哭起来。 钟舞相信冬天会花开，相信世间有真情，相信那个从未对自己表白过的男人也是深爱过自己的……因为这些相信，她才能坚持下来，七年单身母亲的日子并不容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钟舞离开校园继续走着，路过了她很久以前租住过的小区，虽然周围有几栋新盖的扇子，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租住的那栋楼，格外高兴，回想着七年前的日子，微微一笑。 身后是谁的脚步声响起，让自己的心跳加速？钟舞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就像当年孕吐的感觉一样，她把手放在胸口，转过身来，那是一个双目通红的男人，正站在夕阳下，同样吃惊地默默凝视着她。 “……郑总？为什么……你为什么在这里？” 钟舞问了一句，便再也开不了口了，面对失去你的我，面对忘记我的你，两人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