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如果要说财务部的人工作繁忙，那简直就是他妈的扯淡。 这是夏天真在微博里更新的心情，这也是她第一天上班下来的感受。 才到文玉珍的公司里，她根本就没能见到文玉珍，到公司人事部报道的时候，人事部的人就告诉她，她现在只是实习，所以要守规矩要本分，然后就将她分到了财务部。 财务部里只有五个人，他们对夏天真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同，夏天真被安排到一个角落里的办公桌后，就再没有人理会她了。 连她精心准备的自我介绍都被省略成了一句话：“我叫夏天真，请各位多多关照。” 办公室里的人虽然都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但是几乎没有人在真正工作，他们不是在聊天，就是在浏览网页。 夏天真闲着无事，也和黎萧聊天。一个上午就那样被浪费掉了，中午下班吃饭的时间到了时，财务部的门口就出现了不常出现的文玉珍，财务部部长见董事长来了，立刻出来迎接，准备去吃饭的其他人，都站在原处等文玉珍的吩咐。 文玉珍指了指天真说：“她今上午都做了什么事？” “夏天真是新来的，我还没有安排她做事情，人事部的说她只是到公司实习，所以，大家都还没有带她。”财务部部长不知道夏天真的身份，如实上报了情况。 “下午就安排她做事。”文玉珍厉声道。 “是，董事长。” “天真，走，下班吃饭了。”文玉珍走到天真身边拉着她说。 “哦。” 夏天真在财务部五个员工的注视下挽着文玉珍走出了办公室，文玉珍的秘书对财务部部长说：“你小心点，她可是董事长的侄女。明年毕业了会直接到公司的，你还是多教教她做事，这对你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文玉珍将夏天真带到一家离公司较近的西餐厅就餐，其实夏天真一点都不喜欢在这么高雅又束缚人的地方吃饭，文玉珍看到她皱着眉头，用特有的长辈语气说道：“天真，如果你想在这社会上有所作为，学会吃饭是第一步。” “嗯。”天真不知道文玉珍所谓的“学会吃饭”是怎么个学法，但她一直都是这样听话。 “上午在办公室什么也没做，是不是觉得没了兴趣？” “还好吧，我才来，和大家都不熟，他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我就随便看了看。”天真不敢说其他同事在打游戏、聊天，更不敢说自己也在聊天。 “多和他们学学，你在学校里可是学不到这些的。” “哦。” “明年你毕业后就直接到我公司来吧，对了，你们大四要实习对吧，那你实习也到公司实习，省得出去找，麻烦。” “好。” “下午下班后你直接回家吧，钥匙在第二个花盆里，你先拿着。” “哦。” 下午，夏天真一进办公室就觉得不对劲，大家对她那叫一个好啊。 部长亲自将财务部日常工作都一一告知，还让和她相邻的叫蓝染的女孩带着她，夏天真一下子就从坐冷板凳直升为红人了。 其实夏天真知道，这都是大姨驾到的蝴蝶效应。 “我听说你还没毕业呢。”财务部的另一位同事许朵坐在茶水室里，一边搅动速溶咖啡，一边对夏天真说。 “对呀，我想出来做点儿实事，在学校里只有学习学习再学习，真的很无聊的。”夏天真取了一杯鲜榨果汁也做到许朵身边。 “也是，当年我在学校里也是这样的。现在毕业工作了，才知道那些日子有个名字叫安逸。你看我们现在，没有事情做的时候，真的挺无聊的。” “嗯，部长不是说每个月出账的时候很忙么。” “要忙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像我这样的，只有在一边晾着。” “晾着好啊，领工资又不累。” “呵呵……夏天真，如果人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所在，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人生价值啊？那个东西太伟大了。呵呵……我觉得快快乐乐的就好了。” 许朵笑了笑，不再说话，出了茶水室。 “真是奇怪的人，活得那么有压力。”夏天真小声嘀咕着。 夏天真从晓晓家门口的第二个花盆里取出钥匙进了屋，晓晓家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就和晓晓才离开的时候差不多，天真知道，这栋房子，大姨一般都只是使用她的卧室而已。 她将东西放在晓晓房间后，把被单找出来换上，然后又到楼下找吃的。天真打开冰箱，哇哦，还真是干净，什么都没有。 天真想了想，叫了外卖就给黎萧打电话，闲聊。 其实，天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原本对什么都不关心的事情，现在都在乎得不得了。甚至她不知道自己对黎萧的感情究竟到了哪种程度。 好像，那个人，在她的记忆里就是一种声音，一种能安定她的心的声音。 当初喜欢黎萧的那种心情，慢慢变成了一种依恋，缺了不行，多了又太难受。就好像一道菜，没有盐的话，什么味道也不能让菜肴好吃。 爱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我们的天然呆夏天真似乎能体会那种感觉了。 “李牧，我跟你没完。” 钱露哭着跑出一家名叫“hei”的酒吧，李牧站在原地点了一支烟，然后转身回到吧台喝酒。 “你女朋友？”梁薇雅问。 “嗯。” “看来她误会了我们。” “没事，明天就好了。” “在你心里，你女朋友就那么宽容？” “不是她宽容，而是，我离不开她。” “呵呵……你和黎萧是一样的人。”梁薇雅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我和他不一样，就算我走投无路了，我也不会利用爱我的女人。”李牧埋着头，左手摇晃着酒杯。 “你是说他利用我吗？” “……” “其实，我和黎萧是各取所需，充其量就算得上是个合作的关系。” “但是，你爱他不是吗？” “他会爱上我的。” “不会，你永远都不可能让他爱上你。” “一切都有可能的。”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用得着问么？我根本就不需要你所谓的答案。” “哈哈……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就因为这个，他对你永远都只能是朋友关系。” “聪明？算你说对了，我就凭我这聪明让他爱上我。” “梁薇雅，送你一句话，懂得示弱的女人更能让男人爱。” “谢谢。” “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的，但是做不做就是我的事情了。” “明白。” 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是刚才酒吧出来的李牧还是感到了一股热气。 “他妈的，不接我电话！”李牧很是懊恼，他急躁地在电话簿里找夏天真的号码，翻来翻去却忽然找不到了，“没搞错吧，夏天真电话去哪里了。” “喂，天真吗？我是李牧。” “嗯，今天是怎么了，你还打电话给我？” “露露找你没有？” “没有，怎么了？” “没事儿，她有误会我了而已。” “什么叫又，什么叫而已？李牧，咱露露人不错，你别欺负她。” “谁敢欺负她呀，她要是找你，你就安慰安慰她，就说我和梁薇雅没什么关系，就是朋友之间一起吃个饭。” “谁？你说谁？梁薇雅？” “怎么了？声音这么大，你要把我耳朵震聋吗？” “怎么又是梁薇雅？我不喜欢那女的，你这忙我不帮，你自己去找她解决吧。” “我说你们女人真是！” “我们女人怎么了？” “行了行了，我找露露去。” 天真坐在床上郁闷不已，怎么什么地方都有梁薇雅呢？在办公室里发了一整天呆的天真，现在脑袋还没反应过来。 李牧怎么又和梁薇雅扯上关系了？ 夏天真左思右想，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能再等露露主动联系自己了。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电话里又是那女人的声音，真是太烦了。夏天真挂掉电话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妈妈，露露今天到家里来找过我没有？”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事儿，我以为今天她回来找我，妈妈，要是她来找我，你就让她给我打电话，我有事情要跟她说。” “好，你在你大姨的公司里怎么样？” “能怎么样，就是早九晚五地上班呗，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你大姨每天回家吗？” “回，比我晚回，早上我就和她一起去公司。” “多和你的同事学学，别以为自己是在你大姨公司就行了。” “我知道，妈妈，我要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你爸最近总念着你，明天你给他打电话聊聊天，他现在睡着了。” “行，那妈妈晚安。” “这两个人又怎么了？怎么总是吵架？那个梁薇雅和李牧又是什么关系？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夏天真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以她的情商，去想这些问题实在是难为她了。 “认识钱露吗？”梁薇雅背对着黎萧，站在落地窗前。 “怎么了？” “随口问问。” “……” “夏天真呢，她是夏天真的朋友？”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什么都知道而已，关于你的，我什么都知道而已。所以，你不要当我是傻瓜。” “哈哈……学姐，我从来都没敢把你当成傻瓜。”黎萧苦笑。 “所以，你才处处防备我？”梁薇雅转过身看着黎萧的眼睛。 屋内立即安静下来，两个人站在灯光下对峙，万物沉默，仿佛都迅速倒退，只剩两个对峙的人淡漠的目光。 黎萧埋下头，笑了笑，说：“我说什么，就算是真心的话，你都不会相信，我怎么防备？你对所有的人都有戒心，所以，你才觉得大家都在防备。” “呵呵……黎萧，随便你怎么说，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如果你连爱你的人都防备的话，你将会过得很痛苦。” “我没有防备谁，无论是我的父母、朋友还是天真，我都没有像你想的这样，因为，我也爱他们。” “唯独没提到我，我就只能当成你在防备我。” “学姐，你是我的学姐。”黎萧故意加强了“学姐”二字的发音。 梁薇雅镇定地说：“你可以出去了。” “知道了。” 黎萧退出梁薇雅的办公室，梁薇雅一阵怒气，将办公桌上的东西一应扫到地上。黎萧的余光瞟到怒气十足的梁薇雅，嘴角微微上翘，握紧了拳头。 当露露出现在夏天真面前的时候，夏天真刚好下班从办公楼出来，她站在办公楼前的花坛面前，微笑着看着天真走到她面前，一语不发。 “露露，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李牧给你打电话了的吗？” “昨晚。” “那个贱人。” “你说的是你家李大公子还是梁薇雅？” 钱露先是一愣，然后说：“梁薇雅。” “走吧，算你说对了，我们去吃饭。”天真拉着钱露的手说。 “行了吧你，我知道那丫目标是你家黎萧。” “你既然知道还生李牧的气？” “你是没看到昨晚那个情况。我真想撕烂梁薇雅的脸，看她还怎么去诱惑别人。” “她不喜欢李牧。” “但保不齐李牧不喜欢她呀。说不定那女人就是见黎萧追不到，转移了目标。” “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呀？” “被害妄想症？你在哪里听到的这个词语？” “晓晓说的。” “你受晓晓的毒害不浅呀。” “呵呵……” “跟李牧说清楚吧。” “不行，我说了这次和他没完。” “哼……你哪次不是说和他没完，到最后还不是好了。” “就是因为以前都没有坚持到最后，他才那么喜欢去沾花黏草的，我总得有一个态度，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让那些花儿草儿知道什么叫正牌。” “得了吧你，还正牌呢，难道你见过那个小三在脸上写了小三两个字的。你还真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要是你的黎萧和李牧一样呢？你肯定斗不过小三。” “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要是黎萧像李牧，我还会喜欢他吗？你不想想。”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李牧不如你家黎萧？” “看吧，你又乱想，我是说，要是黎萧像李牧，那他就是李牧，是李牧就是你钱露的，和我夏天真又什么关系？” “嗯？”钱露想了想，又说：“也对。” “傻了吧。” “哎？我说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建树性了？” “一直都是这样。” “去你的。” “待会儿吃完饭给李牧打电话说清楚，要不我就把你的行踪告诉他。” “知道啦！真不知道你是谁的朋友。” “是钱露的，我的心向着钱露这边。”夏天真将头靠在钱露的肩膀上。 钱露揉了揉天真的头，问：“吃什么？” “嗯，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做？” “回谁家？” “我大姨家。” “外面吃吧。” “好，走吧。你请客？” “我请客？亲爱的，你在工作了不是？” “可是才几天，还没发工资的，发工资了我就请行不？” “去你的，借口。” “哈哈……” 晓晓正和澳洲的同学Sam坐在电脑前商量设计图时，何涵泽打来了几个月以来第一个电话。晓晓说了一声“sorry”走到窗前，按下接听键。 “晓晓，最近还好吗？” “嗯，还行。你呢？” “一样。” 忽然之间谈话就像被掐断了一般，两个人都沉默了，晓晓心里很难受，她感到之前那个体贴的阿泽不见了，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冷冰冰的，就想在执行某种命令的机器人。 “你……” “你……” 两个人一同开口，气氛显得更加尴尬。 “你先说吧。”晓晓提议。 “你先说，我后说。”何涵泽对晓晓一向都是这般谦让。 “你什么时候可以飞过来看我？” “这个……我说不准。” “可是，我很想你。” “晓晓，不要说这些话。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阿泽……”晓晓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晓晓，我想给你说一件事情。” “嗯。” “我退学了。” “为什么？” “我爸希望我能去我叔叔的公司帮忙。” “这真是有点好笑，你爸再怎么希望你去你叔叔公司帮忙，你也得念完书才行吧。” “我叔叔希望我能去他公司工作。” “仅此而已？”晓晓没那么好骗，她知道何涵泽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嗯……明年和我叔叔的女儿结婚。”何涵泽平静地说。 晓晓听到这句话后，很后悔刚刚自己先说了那句话。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真可笑啊！ “那恭喜你了，即得到了工作，又抱得美人归。” “谢谢。我打电话就是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现在你已经知道了，那么，我先挂了。” “好，只可惜，明年我还要在澳大利亚读书，没能回来祝福你们，对不起了。” “你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就这样吧，Bye……” 晓晓蹲在地上，无声地流着眼泪。 Sam看到晓晓蹲在地上，于是走过去问：“What’swrong？” 晓晓摇摇头又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无声地流泪。 当晓晓才看到何涵泽的名字在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时候，心里不禁高兴翻了，可她没想到，到最后，他都没有好好跟她说过再见。 这段感情，虽然在晓晓无数段感情之中，但是他在晓晓心里算是所有交往过的男生中最贴心的人，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优柔寡断，居然能让自己伤得遍体鳞伤。 到底是谁错了？ 晓晓看着窗外碧蓝的大海和天空，忽然想起高中时学的那首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间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晓晓想：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像海子一样，祝福每一个人，特别是那个在何涵泽身边的人，她心中的陌生人。她要祝福她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间获得幸福。 现在这样的情况，其实早就被她料到了，但是，她没想到，那么了解她的何涵泽，居然会用真正伤她的方式，将一段感情推到过去，变成记忆。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变了呢？ 晓晓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她发现自己和文玉珍一样，女人的真心，在很多时候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那个女人爱他吗？是不是和汤向琬爱赵宣博那样去爱何涵泽，甚至想要真正地和他过一辈子？ 想到这里，晓晓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了，原来，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嫁给何涵泽，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好好和他过一辈子，过他那种甘于平静的生活。 晓晓从来都没想过，她只是单纯地爱他，享受他能给她的一切。 一直都在默默地享受，却从未对他付出什么。 她以为，她不说，他也能明白。 现在，她才知道，他不曾了解她心中的那种无欲无求的感受。他要的平凡，她从来都没拥有，而且，她命中注定不能平凡。 何涵泽走出学校大门，告别了昔日辉煌，他知道，他现在踏上的将是未知的未来，孤军奋战。 他看到从远处驶来的熟悉的mini宝马车，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对不起，晓晓。” 所有的爱情都会有被舍弃的一天，无论它是被别的爱情代替，还是被演化而来的亲情代替，总之，它是烟消云散了，永世不得超生。 “等了多久了？” “刚刚出来。” “办妥了吗？”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好？” “怎么了？” “我看你一脸不高兴。” “没有啊。我很高兴，终于不用在学校里待了，终于可以出去工作了，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呵呵……”梁雨辰笑了笑说：“走吧。和我一起去你的未来。” “好啊，我求之不得。”何涵泽笑得勉强。 “对了，我姐晚上叫我们一起吃饭。” “你姐？” “就是我爸爸的另一个女儿，那个有合法名义的女儿。” “好，你安排。我现在连人都是你的了，还怕跟你姐吃个饭吗？” “你好坏呀。” “我不坏你会爱吗？” “那倒也是。” Mini宝马一点一点远离何涵泽的学校，也让何涵泽一点一点远离他与晓晓的记忆。 再见了，青春。再见了，爱情。再见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