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老牛栽了

我不敢回头，就想把手缩回去，但身后响起小美的声音：“你捡烟头干嘛？” “呃，擦鞋。”我说。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我实在尴尬，便扭过了身。这一回头，把我吓了一跳，小美已经泪流满面，对我怒目而视，看样子简直要杀了我。 “呃……”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胸口就挨了好几拳。 “滚！滚！滚！你给我滚远点……”小美打一下骂一句，竭斯底里的，虽然让我滚，但双手却抓着我的衣服将我扯进了屋里。 “给你发了那么多信息你怎么不回你怎么不去那家网吧了你知道我到处找你么你他妈的是不是想把我甩了……”小美锁上房门，将钥匙扔出窗外，以很快的语速质问着。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纸巾帮她擦眼泪。但怎么也擦不干，因为我前面擦她后面流。真糗。 骂够了之后，小美问我：“吃早饭了没？ 我说没有，她又瞪我一眼，说：“天天不吃早饭容易得胃病！哎呀，钥匙扔窗外了，这也出不去。嘿嘿，你看这怎么办，要不我们一块饿死在屋里吧？” 我说恐怕不行，我还想去海边抓螃蟹呢，上次一只也没逮到，太没面子了。 小美“噗”笑了，拉着我往床上躺，说先等等吧，我给同学打电话，让她帮忙到楼下捡钥匙。哎呀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说不喜欢，你长得那么丑，脸上又有痘痘，人又神经兮兮的，我觉得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你是嫁不出去的…… “他妈的那你干嘛来找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个王八蛋！” 就在小美的同学在楼下找到钥匙，三人去吃早餐的时候，老姜打来电话说，黄灿跟老牛出事了。我问他怎么了？东西被抢了？他说不是，是出邪门事了，电话里说不清，见面再讲。 老姜风风火火地赶到地方，见面就放马后炮，说是他早就知道那儿的东西不能碰，你非不听，这下麻烦了吧！我问到底怎么回事？大年说：“俩人刚到洛阳，老牛就得了个怪病，浑身硬梆梆的，动不了了！” “死了？” “不是死了，就是动不了，也不会说话，现在插了一身管子，吃喝拉撒都得从管子里过。” 小美搭腔说：“那不是成植物人了？” “也不是植物人，因为他心思清楚，眼神还是贼溜溜的，就是动不了。黄灿说他八成是老挣阴钱，中邪了。” 这时，我忽想起了自己找小美的目的，于是试着问她：“你昨天夜里，做梦了没？” 小美一听，讶异地看着我，说你真的做梦啦？我在梦里还掴你一巴掌，醒来再也睡不着了，气死我了。 我看了看老姜，老姜一脸疑惑，我对他讲了昨天夜里的怪梦。老姜听完后，连连摇头，说不能这么邪乎吧？你俩在梦里还能碰头？ 这时，小美忽想起了什么，问我：“你们在做生意？” 我点头，说也不算生意，就是得着个物件，让朋友帮忙卖。 你说的那个物件，不会是个瓷人吧？”小美问。 我讶异地看了看她，心想这妞莫非会算卦就问她怎么知道的？小美说，前两天干妈带着我又去拜访那个女的，在市场上被几个黑衣服胖子拦住了，他们好像在找人，说是媳妇被掳走了。我干妈问他媳妇是谁？他说叫查理珍妮弗，洋妞来着，我干妈问人长得啥样？他说，长得老好看了，跟仙女似得…… 黑衣胖子越说越动情，最后声泪俱下的，但小美的干妈听出味儿了，敢情他媳妇是个得了道行的瓷娃娃。 我问：“那黑衣胖子又是个什么仙家？” 小美说，不清楚，看着跟外星人似得，应该是只昆虫吧，反正我干妈那边的人个个都稀奇古怪的。 “那你也不觉得害怕？要换成我，准得天天睡不着觉。” “习惯就好了，有啥睡不着的，宇宙大了去，咱哪能全看清呢。” 大年在旁不吭声，直愣愣盯着桌上的冰红茶。我试着问他打算怎么整？要不让黄灿回来得了，那个瓷娃娃不要了。他摇了摇头，说黄灿不会回来的，他跟老牛的关系铁得很，在电话里已经撂话了，救不了老牛他就折在那。 “他现在在哪？” 大年摊摊手：“找高人去了。” 我终于厚着脸皮向小美借了一千块钱。她小美非要把她的卡给我，让我用多少自己取，我虽然不会接受，但心里好奇，就问她卡里有多少钱？小美说，记不清了，通常都有八九万的样子，过年时候会多些。 我听得深受打击，心说这不起眼一个女生，身上就时常装着十来万，我这自称混迹江湖的“少侠”，却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实在太他妈无能了。 我心里一直纳闷一件事，这小美家庭条件挺优越的，又是独生女，怎么偏偏就看上我了？由于当时心思是迷糊的，竟一直都没问。当然，我终于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黄灿找的那个高人叫“李明灯”，是个俗家道士，早年也混过，后来因为被老婆出卖住进了号子里，一下住了十来年，出来后，自称在里边已经出家了，还莫名会了过阴驱邪的手段。 但他这个道人可是吃喝嫖赌抽，样样俱全，口头禅是“酒是爹，饭是娘，咱喝死总比枪毙强”，我跟大年找到他时，他和黄灿正在桑拿按摩，老小子对服务员上下其手的，嘴里极尽挑逗之能事，看样子按完摩还得来场恶战。 我等不及了，推推黄灿，用眼神问他什么情况。黄灿对我比了嘘，伸手又指指李明灯，意思像是怕惊醒他。不料李明灯忽然开口说，哥们有啥事直说就行，打个毛手势。 我听他讲得这么豪爽，竟信以为真了，开口就道出了心里话，说那边都快死人了，你俩还有心思在这爽，还不赶紧做法去！ 李明灯闻言，慢悠悠睁开眼，斜着瞟了瞟我，然后有气无力地说：“出去等会儿吧，我这会儿累的很。”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他那张脸很欠扁，四四方方的，两条眉毛稀疏又纤细，还泛黄，姑娘给他按着摩他一张嘴不时撇动着，洋洋得意。 “李哥”我说，“真的，那边真不能再等了，人都不会动了！” “别，别叫哥！”李明灯轻轻挥手，“出家人六根清净，不能跟以前似得称兄道……” 他话还没说完，我上前“啪！”地给了他一个大耳巴子，用了很大劲，扇得手都麻了。 “你他妈到底起不起来，信不信爹把鼻子给你扯了！”骂着，我从兜里掏出蝴蝶刀抵在他脖子上。我看到李明灯猛地睁开了眼，眼神中带着一股不可思议的神色，愣了十来秒，忽然笑了。 “别别，兄弟，千万别冲动，赶紧把刀子拿开，万一你手一抖，这事，这事就麻烦了不是。” 有的人就是这样，你好生求他，他偏装孙子，而你一旦给他点颜色，他马上就成软蛋了。其实我是第一次这么威胁人，说来也怪了，那几天感觉特别躁，心里总有一种东西在蠢蠢欲动，虽然不是性冲动，那感觉也差不了多少。甚至正在街上走着，看到某人不顺眼就想上去拿刀捅，狠狠捅，捅完再用石头砸成肉酱。自己在屋里时，那个感觉尤其强烈，最后只好拿起一颗洋葱猛啃，借那股冲味儿发泄……兽性？ 老牛的事并没太麻烦，就是中邪了。不晓得是不是老宅阴气重，我凿下的那个瓷娃娃居然有了道行，附在他身上了，这种情况叫“犯猴。”当然，这是李明灯说的。 真正麻烦的是我自己。 就在李明灯帮老牛驱完邪，几人出来一块吃火锅的时候，我上卫生间洗脸，忽发现自己的脸上长了一层灰毛，很细的灰毛，细得不凑近了就看不清。当时也没在意，还以为是荷尔蒙分泌太旺盛，要长络腮胡了。也不想想，谁的络腮胡还能长到法令纹上？ 结果回家后，躺床上给小美打电话，甜啊腻啊的一通，翘着睡着了。睡到半夜，忽觉脸上奇痒无比，伸手一抓，就觉毛茸茸的！ 我赶忙打开灯，发现眼前一片朦胧，似乎被蒙住眼了。摸到镜子，伸手一撩，只见镜子中的自己满脸都是灰毛，额头上，鼻子上，脸上，下巴上…… 灰毛仍在继续生长着，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到它们从皮肤中钻出的情形。我吓得声音都变了，拿起电话，想起不能打120，只好找老姜小美他们。 没一会儿，三人来了，我正在卫生间用刮胡刀拼命剃着，前面剃光，后面便又长了出来。三人看到房间里满地灰毛，又眼睁睁瞅着它们在我脸上疯狂生长的情景，个个目瞪口呆。 而我自己则感觉浑身越来越虚弱，逐渐站不稳了，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在昏迷的过程中，我的耳边不停响着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风吹原野上的洞穴发出的呜呜声，又像是巫婆下咒时念叨的咒语，听得心烦意乱。在潜意识里，我觉得是李明灯下的黑手。 我心知自己是快挂了，因为朦胧中在脑海里似乎看到了两个瘦高的，手持铁链头戴高帽的人，也可能是幻觉。以前的种种经历在心中反复重演着，悲哀的是，我发现除了传奇中那个账号，竟没有一件值得留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