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接受

里斯特死死盯了瑞德几秒……然后，双肩一颓，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解释一下吧……”里斯特活动一下脖子，发出几声劈啪声，身体似乎还有点僵硬啊。 “是。”瑞德优雅地坐下，说了一个故事。 故事中，主角是一位谦虚有礼的贵族，他为了自己的族群到处学习着知识，但在无数年徒劳且失望的旅行后，内心相当的疲累。平静思考后，他决定隐居到久未关心的领地当中，休息一阵子。 一开始这位贵族相当满意，当地的人民并不知道此地最古老的领主就生活在他们身边，而许久没有跟人们如此接近的生活，让贵族相当迷恋。虽然他不停搬家以隐瞒自己的不同，但一直不想也不愿离开他的领地，多年来的失望，让他实在太累了…… 漫长的时间过后……人们渐渐发现每一代人身边，似乎都有曾有过这么一位优雅高贵的英俊男子。 人们隐约了解，他可能是传说中的种族。虽然有人感到恐惧，但数百年来这位贵族从未伤害过人，对平民还相当友好，甚至可以说是乐善好施…… 平民们接受了他的存在。这位贵族在知道详情后，开始一点点，一点点的，与邻居们真诚的接触……那是一段长达百年的快乐日子。 可惜，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与纯朴的平民不同，当地的其他贵族们知道了不老男子的存在。对永生的贪欲很快就压倒了他们的理智，他们将这位男子当成神来崇拜，希望男子能赐予永生。 这原本应该是很容易的…… 那时，永生的男子看着眼前一群继承了自己领地与姓氏的贵族，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是他们帮自己管理着领地，不过……他们伤了他的邻居。 于是他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顿，但饶过这些愚蠢人类的生命……永生男子并不想发展愚蠢的后裔。 接着就是数年不平静的生活，没几年就会受到让人厌烦的骚扰，不停搬家的贵族，不只一次起过杀光他们的想法，但为了保护其他力量较弱的同族，与族内的规定……他忍了下来，并下定决心搬到了自己领地边缘，一座无人的小城废墟。 百年后，因为圣·佛莱斯特大教堂的建成，这小废墟也渐渐演变成了村庄，又变成了小镇，当过初代镇长的男子就这样定居了下来，几年来他过得很舒服，而最近他又被选为镇长。 某天中午，这位快乐的镇长正在玄关看书时，一个莽撞的见习牧师闯了进来…… 里斯特额头上的青筋浮了出来，这……好像有点问题。 里斯特原本想暴发，但又想起理论上瑞德是不会骗自己的。深吸一口气，冷静一点后，他选择了一个关键点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后离开卡特城的？” “大约九百多年前……当时走得有点混乱。”瑞德仰起头来，眼神迷离，似乎再遥望着记忆中的卡特城。 “那四百年前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里斯特大声打断回忆中的瑞德。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那些事情虽然不是我做的，但的确有关……”瑞德眼中的遗憾再次浮现，眼中似乎飘着些朦胧的影子。 “当时，我离开了卡特城……饶过了那些贵族，但我没注意到，他们都疯了。” “疯了？他们？那些贵族？”里斯特奇怪地问。 “没错，都疯了。他们成立了奇怪的宗教，自称我的族人，希望能吸引我回来…… “甚至…每逢月圆之夜，会血祭两位无辜的女子… “我想杀光他们，但又怕引起教会的注意，想阻止他们，更怕引来更多的疯狂……所以我逃避。 “百年后，我毫无作为，但卡特城仍被自诩正义的教会所摧毁。 “我很后悔……没有杀光那些疯子。在那里，我曾有过快乐的时光，与许多的朋友……但我却连朋友后代最简单的生存都没办法维护。 “所以在卡特城毁灭的同年，我将这座无名小镇命名为卡特镇，并尽量资助被驱离的卡特平民来此定居。 “这样能说跟我没有关系吗？主人！”瑞德眼角隐隐有点泪光，都这么多年了，他仍然对朋友充满了愧疚。 但里斯特没有一点同情的心理。 “有关，还很大！”里斯特听得是有点忍不住了，这老怪物脑袋是怎么长的。 里斯特面对着惊愕的瑞德高声说道：“不管是明着来，还是暗着去，以你的能力应该有的是办法能杀掉他们，还几乎不会让教会看出问题来……结果，你偏偏要逃避？说你朋友后代是被你害死的，这点倒是的确没有错。” 这年轻人真得是牧师？瑞德对于里斯特充满杀气的发言相当惊讶。 “除恶即善，民存则良。”里斯特看出瑞德的惊讶，随口说出导师替他洗脑的话。 “但……但是，始祖们说……不能随便杀伤人类……”瑞德结结巴巴地说，他虽然愧疚，但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 “你们吸食血液不会伤人吗？” “纯血血族如果没受重伤，并不需要吸血。” “那用你刚刚对我的方法就行了。”里斯特语气不善地说，他心里还是相当不满的。这叫那门子不能随便伤人。 “那是因为你太强了。我怕……” “怕啥？” “如果没办法蒙蔽你的记忆，会再次引来毁灭……” “那怎么不去蒙蔽那些疯子的记忆？” “他们的力量跟平民也没什么差别……始祖禁止我们影响一般人类的心灵。” “那我太强还要怪我了？为什么这么多规定？”里斯特觉得好像说服不了这老吸血鬼。 “为了生存！” 瑞德突然一正表情。 这表情，让里斯特感到相当的陌生，却又有些熟悉… 不是刚见面时的倨傲，也不是那种贵族式的微笑，是一种承担责任的光辉。 瑞德看着里斯特，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骄傲说︰“这么多年来，教会想消灭我们，人民惧怕我们，甚至……”瑞德一指头顶，“这世界也不欢迎我们。 “但，我们还是存在这世界上，保持着一个完整的族群。 “为什么？ “靠的是什么？ “就是规定！” 看着一脸认真的瑞德，里斯特有点惊讶…… 血族似乎跟教会记载的完全不同。还是，纯血血族比较特别？ “那……几年前你有没有对一个见习牧师做过什么？”里斯特觉得有点不对劲，见习牧师应该跟平民也差不了多少。 “最近四百年来，主人您是第一个跟我接触的神职者。” 瑞德的回答让里斯特思考了很久，如果瑞德说谎的可能性是零，那到底是？ “最后一个问题……这问题将决定我是否要毁灭你……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里斯特说到这边，随手帮自己加持四、五种强化神术，再挥个两拳，震碎一大片空气，在巨石破碎般的沉闷爆裂声中，侧面证明了一下自己的实力。 “我问你……你们一族追求的心愿是什么？”里斯特有点紧张。 在知道瑞德死死遵守他们一族的规定后，他对瑞德的不满算是消散了一些。再听瑞德说，这几年他不但没随便伤人，还常帮助平民，听起来名声应该很好。 况且他不是完全听自己的话吗？就算有点问题，但只要好好教育一下，应该是个不错的帮手，实力看不出来，不过大概不算差。 总结来说，是个完美的追随者。 但要是血族的心愿是控制人类或影响世界的话……虽然有点不忍，但里斯特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瑞德看着里斯特，回答的豪不犹豫，且相当坚定︰“我们一族的心愿……是搞清楚，我们到这世界是要做什么。” “嗯？”里斯特挺意外的，这说是心愿不如说是哲学，每个人也不知道生在世上要做什么啊。 瑞德不管正在乱想的里斯特，按着胸口继续说︰“我们在这世界显得很奇怪…… “力量弱时，走在阳光下就会受伤…… “对人有守护作用的金属会造成烫伤…… “维持生命的食物也很奇怪…… “生命悠长的与其他生灵格格不入。 “朋友、爱人、后代，都会早我们一步离去… “我们到底来做什么的？ “始祖们花上数万年也弄不清楚，失望地自我封印。 “现在，才经过万年…… “我将继续生存，寻找着悠久生命的使命。” 这段话中，里斯特感受到一种深沉的愿望，重的让他有点感动…… 里斯特深悉一口气，走向瑞德，眼中射出金丝。 “你相信我吗？” “当然，我的主人。”瑞德抬起头，平静地看向里斯特。 “我向你立誓，只要你一直追随着我，我将尽我所能，带领你找出血族的使命…… “相信我。”里斯特从头到脚地观察着瑞德。 “我相信你……我的主人。”抬头看着里斯特的瑞德，似乎又看到了那道与天地同高的光柱。 请带领我吧，我主。瑞德不自觉地低头，默默在心里念道。 “首先……我要让你不再惧怕阳光。也许会有一点点痛……”里斯特一把抓住瑞德的手臂，挂起让人安心的笑容，对着瑞德肯定地笑了一下。 瑞德回以信任的微笑。 然后，里斯特手一紧，将液体般流溢的亮银圣力狠狠地灌了进去…… 把一个血族改造成牧师，也许满有意思的……用导师的方法吗？不，太残忍……也太慢了。看着眼球乱颤，嘴角抽搐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瑞德，再回想一段时间前的自己，里斯特忽然感到有些愉悦。 “相信我吧！你只需要相信我！瑞德，相信我！我会带给你光明的未来……”里斯特畅快地笑了起来。 对于手中差点控制自己的血族，里斯特所有的怨恨就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他真心地接受了这个第一号追随者，并决定让他能拥有光明的未来。当然，还有自己的一点小实验。 全身暴光的瑞德感觉自己已经很光明了，身体里似乎还有一些积蓄万年的东西正被一点一点的挤了出去…… 这种酸麻疼痛的感觉？莫非是骨髓？我相信他吗？我好像应该相信他……但是好……想死啊！ 不停颤动，发出无声嘶嚎的瑞德，双眼翻白，已陷入了半昏迷当中，上翻的眼球只能看到一道并不巨大，但无比神圣柔和的金色光束……这、这是什么？ 刚对酸麻的感觉有点麻木的瑞德思考着……突然，瑞德感到骨髓好像全被挤出去，酸麻停下来了。 结束了？ 才刚松了口气，他又马上紧绷了起来……现在，因为一股融熔银流般的东西，似乎正缓缓灌入他空洞的骨头中…… 来不及颤栗，来不及惊恐。 在熔融与骨头甫一接触的瞬间，瑞德就感到了身体深处，彷彿喷出了熊熊的烈焰。不像是在烧，而像是在融化…… 双眼从翻白，一下子怒睁到最大的瑞德，感觉这简直像是场以灵魂作为燃料，引火灼烤自身肉体的疯狂自焚。 痛！真他妈的痛啊！ “啊！” 悠扬嘶哑的惨叫环荡在小镇上空，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