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一个少年

类别:其他 作者:科尼斯卷毛字数:4030更新时间:20/08/10 18:09:04
在北方的高登帝国… 他诞生了。 出生于十六年前… 身为帝国低阶贵族的第四代子孙,他出生时,除了一个体面的姓氏外… 并没有得到任何东西,甚至是… 祝福。 自小随母亲一起穿着仆人服的他,对于只有血缘,没有誓言的父亲来说,基本上来说与童仆无异。 而带着贵族的姓氏,反而让他无法融入身边的团体。 在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了童年时期后,少年时期的他终于了解为什么他的生活会如此痛苦。 在彷彿日赴一日,永无止息的打杂,与清理中,他都感到相当的恍惚。 他看着身边在重度劳动中一天天衰老的母亲… 他看着在家里彷彿高高在上,但在外面却只是一个笑话的父亲,只能低声叫他老爷… 莫名的身分,让他没办法像其他仆人一般自然地承受这一切。 于是他开始偷偷地认字… 学习… 对于许多家道中落,但仍相当好面子的贵族来说。也许他的大型宴客室早已尘封,但对于宴会私密友人的书房,不但要经常保持内部的藏书数量,还要时时保持干净… 至于书的内容… 只要封皮精美,其他就不大重要了。 于是,在少年空闲的时间里,他经常自愿去清理书房。 每天,他都在许多印刷精美的无聊书籍中寻找知识… 一天天的… 他长大了。 但问题出现了… 每天打杂的他,彷彿继承了他母亲的韧性,在长期的营养缺乏中,身体却仍可以说相当的不差,对此,他的母亲除了高兴外,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他名义上的主人,实际上的父亲,对此事完全没有感觉。 那问题出在哪里呢? 身材匀称,手长脚长,每天穿着干净简单的仆人服,带着一丝梦想,努力望着未来的他,却意外继承了他父亲威严的相貌。 随着年龄的增长,少年的稚气缓缓脱去,他脸上的菱角渐显,换上了一幅充满吸引力的阳刚外表。 少年的母亲对于这种变化,除了感到由衷的高兴外,隐约感到有些不安。 不过总的来说,仍是高兴居多。 但对于他父亲来说,却是有一副成熟却又眼熟外表的仆人,开始每天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对于一个好面子,又随时期待有宾客拜访的落魄贵族来说,这眼熟的仆人实在是有点碍眼。 刚好,这时候,帝国下令在平民中征集第一批预备军。 至于常备军力二十万,四大公国加上贵族私兵铁定破百万的帝国,为什么突然要征集预备军? 很简单… 帝国需要炮灰。 原本可以无视这条征集令的老贵族,却满心欢喜,但仍一脸沉重地将他精心包裹后的私生子送了出去。 对于生平第一次穿着体面衣物,并将这一切视为转机的少年来说,除了有点担心母亲之外,替他十六年来第一次正视自己的父亲增加知名度,且即将参军随时可能殉国的他,没有一丝感伤。 之后几个月… 就是简单的训练,考核,评等… 而识字,体力不差,还有贵族血统的他,在第一波的万人团中,不高不低地当了一个百军长。 对于这个倒着排第三低的军职,名义上统率着百名平民的少年,发自内心的感到欣喜。 几天后,一个清爽的早晨。 他们知道了自己的目标是哪里… 一个山中小国。 对于那座位于帝国境内的传说城市,少年了解的不多,但对于以两波,总数超过十万人的军队打一万人的守军,身为第二波预备军的他并没有感到一丝危险。 但对于幼时带领他踏入知识殿堂的光明圣典,其中了了数笔勾勒出的传奇国度,即将亲手毁在他们的手下,并没有完全抛弃信仰的他,稍微有些遗憾。 当天晚上,少年手下,许多整天紧绷着脸的年轻同袍都露出了笑容。 没多久,第一波预备军出发了… 而预计在接战十个小时后补上的第二波预备军,也忙碌地准备了起来,但每个人都没真得去在意,其中…包括少年。 在众人仔细地进行着兵器养护时,抓着一把指挥钢剑发呆的他,脑袋里,想的是有关于他这个月的薪水,到底要不要寄回去给母亲。 但一想到父亲那残破的宴客厅,少年决定,还是亲手带回去比较安全。 当晚,少年抓着母亲交给他,代表光明的十字神纹,在一片歌颂战神奥登的低沉祈祷声中,缓缓陷入了沉眠。 隔天黄昏,在振奋精神的号角声中,与远方隐约传来的爆炸声中,他们随着一层层传递的命令,出发了。 行军途中,一直能听到的闷闷炸裂声,在一道相当剧烈,且影响到天象的剧烈爆炸后,声音似乎小了下来。 对此,大多数人都认为,城破了。 等他们到达,似乎只剩下劫掠这个工作了。 零星的嬉笑声在队伍中响起,少年没去制止,因为他也笑了。 对于第一波的同袍真是不大好意思啊…少年感慨地想着。 但意外的是,当他们深夜到达预计已进入巷战的战场时,现场是一片寂静… 除了空气中滋滋作响的蓝紫色光丝外,战场中一个人都没有,守护之城的城墙也仍然相当的完整。 地面上一片狼藉,似乎有着军团规模往山林中退后的痕迹。 太诡异了… 第一波预备军反叛了吗? 不久后,从他们后方不远处的小路中,一小队衣着狼狈的同袍,一起拥着一位低阶传令官,小心地探出森林... 然后... 在数万道疑惑注视中,他们低着头,磕磕碰碰地一路小跑,颤抖着,小口喘着气,穿过了几千人,才得以低声向他们的指挥官说了几句话。 马上,在少年的视线中,一向冷静的指挥官,突然满脸惊讶地抓住传令官的肩膀,一边低声确认,一边用力摇了起来。 “撤退?”充满惊讶的声音不算很低,因此距离并不远的少年,清楚地听到了这两个字。 传令官在摇晃中,沉重地点着头。 在一阵混乱后… 几道莫名其妙的命令下来了。 他们这几万人,开始默默地上山… 两个小时后,少年看到了第一波的同袍们。 在临时搭建的营地中,他们的编制仍然完整,人数也依然相当可观…但每个人都是一幅劫后余生的惊恐表情。 少年搞不大清楚状况,但看着在招集声中,军团中的高层紧急地进到一顶简陋帐篷中,他也知道事情有变化,还是很大的变化… 接着… 对于他们底层的士兵来说,一切都搞不清楚,但...多多少少的,他们在搭建一个新的巨大兵营时,可以从第一波的同袍口中,零碎地听到一些当天发生的事情。 “你们看那边…那里原本是一整片丘陵的…” “天使…好大的天使!”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这种奇怪的讯息,加上高层似乎打算要下封口令。 少年与他身边的人,可说是除了知道…也许跟天使有关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在继续,但彷彿只是在敷衍的训练中,他们的日子仍一天天地过去了。 而他们除了每天看着夜晚中的守护之城愈来越闪亮外,生活可以说是无聊至极。 大约...似乎在一个月后… 一队队装备精良的正规军踏入了营地。 他们终于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了… 其中,包括帝国的骄傲,身披冰熊外袍,背负寒刃战斧… 是狂战士军团。 虽然看样子和装备,似乎大多是二线的军团,但这发现仍让他们这些半大孩子兴奋不已。 真的要上战场了,而且还是绝对强势的突入。 而气氛,随着一位位穿着各色长袍的法师从马车中跨出,达到了最高点。 虽然自己是整个军团中最弱的一团,但对于胜利充满了把握的少年们,仍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狂战士们也呼应着这些稚气的呐喊,发出了一声声充满疯狂的咆啸。 正当情况似乎越来越热烈,即将失控时… 一波波淡银色的光团从天而降,让现场沉静在平和的气氛当中。 教会也参与了…看样子所谓的天使似乎并不是真的,在淡淡银光中,少年内心的最后一丝不安,终于在祥和的气氛中缓缓淡去。 两天后的深夜… 据说上一次的指挥官,似乎执意要去夜袭。 所以少年,跟着他们整团,近十万人,从傍晚开始就在中央战场后方,穿着全套铠甲,握着长剑,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深夜… 我们是第七波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我们…少年不安地摸着剑鞘,胡思乱想着。 在这个距离,他们这些撑死都只能算是低阶战士的士兵们,除了看到黑暗中一团团的光点闪现外,在晚风中连声音都听不太到,完全不知道夜袭进行得如何。 突然的… 号角声响起了。 在规律的呼喝声中,排在他们前面的正规军一列一列地跑出了队伍… 开始强攻! 少年看着总数五万的正规军,木然地一波一波冲上战场,他仍然天真的目光中,有着一丝羡慕。 也许,又轮不到我们了。 但,事实上比预计要激烈许多的消耗战,持续到了黎明时分… 五万正规军虽然远还没有达到拚完的地步,但他们这些预备军,已经前进了少。 看着在晨光中,满是红褐的城墙,期待一个晚上,吹了几小时风,热血也早已消退的少年终于开始感到害怕。 之前上去的正规军都到哪里去了? 对于想像中大军一上,敌方就彷彿朽木般一处击溃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离开家没有多久的少年感觉很不安。 他生平第一次,开始想念他那毫无温暖的…家。 他仰起头,想要看看朝阳… 没想到,却看到了,相当神奇的一幕。 天使… 真得有天使啊… 还似乎愈来越大了… 这时候,少年恍惚地想着…这城市,打不下来吧? 吵杂,不安,与懦弱的言语,开始在队伍中传递着…但,没人想要制止。 包括低阶军官在内,他们只是受训几个月的平民,对于所谓高登军队的精神,他们还来不及去学习。 而较高阶的军官,似乎已经知道了一部份特殊的讯息,虽然惊讶,但不慌张…反而松了口气。 看样子,这个变化还在预料当中。 问题是…下一步呢? 去送死? 还是等待? 不过,看他们并没有用强硬的方式制止士兵的骚动,那看来…不是撤退,就是按兵不动! 还好… 得到这个结论,少年也暗暗松了口气,同时悄悄握住口袋中的十字神纹,小声地祈祷着。 当少年轻轻低下头时,他注意到,隐隐约约的,似乎有着一种奇怪的祈祷声环绕在他们身边… 突然! 少年四周似乎完全陷入了紫色当中… 在他的视线当中,无数紫色的细小电丝疯狂地向上爬来,突然缠上他的意志。 兹… 兹兹… 在隐隐约约的马嘶声中,少年睁开了他亮紫色的眼睛… 一步… 他的脚步重重地跨出。 又一步… 没有军官下令,没有人抗议… 他们彷彿成为了马… 背负着某个意识… 自己将随着滋滋作响的缰绳,贯彻某个存在的意识。 那是一个充满死亡的意识… 不管是对于敌方,还是己方。 少年仰起头,轻轻拔出他腰间的指挥长剑,斜斜指向那位无比高大的天使。 没有恐惧,没有敬畏…甚至,没有自己。 脚步在继续…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即将如之前消失在暴风中的士兵们一般,毫无价值的死去… 但,他除了眼神改变了一丝外,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沉默的队伍,彷彿在替自己送葬一般… 沉重而坚定。 在某个强大,但毫无人性的存在牵引下,没人感到问题… 少年,想起了自己的姓氏,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突然对这一切,感到…有点后悔。 他仍放在口袋的左手,紧紧地捏住了十字神纹… “啪。”恒香木雕成的神纹,母亲唯一交给他的东西,莫名地…碎了。 少年伸出左手,看了看他微微有些麻木的左手。 现在…他没有任何一丝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