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所谓的敲打1

在一个清爽的早晨… 一座安静，贫穷，又充满活力的北方小镇外。 三百名巨岩佣兵，一人抱着一块巨石，严肃地站在一位见习牧师面前。 双方都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里斯特慢慢地绕着他们走了几圈，然后，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 “中队长们，开始敲吧！” 随着这似乎有些奇怪的指示下来，二十位站在最前面，满脸狂热或是兴奋的佣兵同时放下巨石，“是！”他们一握拳，一束掌，咬紧牙根，奋力地以掌或拳，一下一下地劈起了坚硬的岩石来。 闷响声中，碎石与血花同时飞溅。 不远处，十六位似乎早已被遗忘的尊贵教廷圣骑士，看了几眼这残酷的诡异活动，暗暗吞几口口水后，他们继续在早祷中，默默地保养着他们的装备。 里斯特观察一阵后，手再次挥动，大量带着微弱治疗与凝神效果的光点就洒了出去。 在昨天晚上，自从里斯特告诉这些佣兵们，他最近研究出一种效果相当不错的”自我韵律呼吸移动打铁能量残缺身体增强法”，简称”自残法”的新练体方法后，他们就吵着要学。 “你们确定要学？”里斯特轻摇着钢杯，在晃动的火光中严肃地问道。 看着总教官严肃的表情，洛克与几位曾被搞得浑身重伤的中队长们，突然犹豫了起来。 莫非……学这比之前得更危险？ 过了这段时间，在佣兵界越混越好，对于自身实力已经比较满意，也比较清楚里斯特观念异常的老团员们，互看一眼，同时升起了拒绝的念头。 “当然！” “我确定！” “请总教官指示！” 可惜，大部分没听说过这些黑历史的新团员们，看到这严肃的表情，反而闹哄哄地叫好了起来。 里斯特微笑着摆摆双手，相当欣慰地仰起头，淡淡吐露出一些相当危险的讯息…… “我想想要怎么教比较安全……” 既然已经答应要教，就要让他们拼死去学！ 这是里斯特脑袋中，其中一种被扭曲得特别严重的观念。 不过这学习的方式也不是开玩笑的，目前除了里斯特自己之外，成功学会的，也就只有小耶鲁和布鲁两位而已。而且说到布鲁，事实上……他是在每当高速移动煞车时，都会被背上惯性牵引的巨石，不断重击，捶打，吐血，昏迷，再被砸醒。可以说是经过无数次的生死关头，再加上他曾经被里斯特当作剑胚垂练过一番，身体大概多少有些印象，才莫名其妙学会的。 里斯特虽然还搞不大清楚原理，但这带给他一个点子。 互相锤炼也许是一种不错的方法。 在经过昨天的观察后，里斯特已经发现，巨岩佣兵们，经过这段时间后，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多少都强了一点，不过，那些新人的身体还是很弱。 差距非常的不小…… 其中一个主因，里斯特估计，不可否认是因为是圣液…… 但另一个更大的原因，却是因为信心。 那要怎么帮他们建立信心呢？ 当初这些老巨岩佣兵，可是经过了二十天的封闭训练跟整个佣兵集会，才变得像现在这么充满信心的。 在刚看到他们的时候，里斯特就发现，这些老巨岩佣兵狂热的眼神是看着自己，而新团员们崇拜的眼神，则是看着他们前面的中队长们。 里斯特拉过瑞德，仔细地评估起这些关系，他们静静地想了想，然后…… 瑞德微笑了起来…… “先敲打敲打吧。” 里斯特有些茫然，“敲打……敲打……”重复说着这两个字许多遍后，里斯特突然一抬头，“明白了。” 里斯特眼中游戈着兴奋的金丝，微笑着望向表情诧异的瑞德，“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实验，来试试看吧。” 到最后，瑞德也不知道里斯特到底明白了什么。 反正，因为经过这些，所以，这些不幸…… 或说很幸运的佣兵们，才会一大早就在这边敲石头。 碰…碰…碰…碰… 在规律并隐约带着一些咬牙吸气声的闷响中，里斯特彷彿随意地走了几步后，猛地弯下腰，束起双手，吐气开声，奋力一插一翻，就从僵硬的半冻土中，挖出了一块特大号的巨石来。 然后，里斯特闭上眼睛，手掌贴在石面上，双手一紧，用力地向这巨石灌输着相当强力的光明耐力。 一圈圈，一道道流动着的银光，随着里斯特低沉地吟唱，在空气中缓缓绽放…… 一位位原本正在努力敲打石头的中队长们，看着这他们相当熟悉的一幕，动作都不由得慢了下来。 而从来没看过这么神奇画面的新队员们，也闭上了他们刚还在小声议论的嘴巴，抱紧手上的大石，睁着惊疑的双眼，等待着。 感觉似乎差不多了之后，里斯特活动一下脖子，退后两步，然后，他回腰，甩肩……挥拳。 “咚！” 在相当奇怪的巨大憾动声中，里斯特向左踏出两步，腰腿起伏中，带着某种韵律，再次对着巨石挥出了拳头。 “咚！” 接着再右后两步，一拳。 “咚！” 然后是左前两步一拳…… “咚！” 在一声声与其说是敲打石头，不如说更像是战鼓声的巨响中，几个擅长学习，或说擅长模仿的中队长们，在起初的惊讶过后，他们手上越来越慢的敲击动作，也逐渐越来越应和进巨响声中。 对于这现象相当满意的里斯特，手下不停，脚下一直踏着某个固定脚步，绕着小圈圈，晃动身体，以各个方向敲响巨石，同时他向在旁边待命的瑞德打了几个手势。 收到讯号的瑞德，转头向后面的布鲁说了几句话…… 布鲁打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再挥挥手臂，四周的风就突然开始随着里斯特每一步踏出的方向吹了起来。 中队长们在不断变化的微风中，只要随着里斯特身体的摆动，不知不觉间就会感觉到某种最轻松的动作。 二十二人的动作，开始越来越接近，但脚步的频率多少还是有些不同。 “注意韵律！脚下开始动起来！”里斯特手举在头上划了个圆，开始逐渐加大脚下每一步的力道。 正照着里斯特的吩咐，跟着用力踏规律步伐的耶鲁，一看到浮在空中的银色圆圈，马上吸口气，试着使用起，其实他还不大熟悉的大地之力。 放大，再放大每一步的波动……这是小哥哥说的，耶鲁一面克制着好像随时会爆出地面的地刺，一面努力地试着将波动放大。 大地之中，任何一个最微小的震动，都开始被增强了起来。 而这附近最强的两个波动源，耶鲁跟里斯特，他们踏下的每一步，都会在地面震出一圈强大的波动。 在地面上一波波规律而凶猛的起伏中，只要节拍不对的佣兵，每个动作都会变得东倒西歪，无法控制。 能保持身形的唯一方法，就是照着节拍踏下脚步。 于是，几乎算是在一种强迫中，他们开始随着鼓声踏下他们的脚步。 现在，每个人的动作都相当整齐了…不过，呼吸还差了一些。 思考着解决方法的里斯特，张着嘴巴换了两口气，突然就想起他当初在打铁时，呼吸是怎么控制的… “跟我吟唱！” 吼出这句后，里斯特开始默数着节拍，一字一句，清楚地朗声念起了光明圣典中，唯一一篇是用八字词写成的长篇，创世诗篇。 “是！” 这些动作开始圆顺，简洁，从外观看来，已经相当接近他们心目中无所不能的教官，眼中浮现盲从两个字的中队长们，虽然不无有些个人信仰，但听到指示，他们嘴中依然诚挚地吟唱了起来。 至此，这二十个中队长，加上一位见习牧师，不管是动作，节奏，呼吸，甚至是表情都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了。 而后面的另外两百多位佣兵，除了个别悟性特别低的几个，大部分虽然仍环抱着大石，但脚下已经开始随着节拍和震动，前后左右地踏了起来。 其实，现在这种风乱吹，地狂震的情况中，想要直直地站在那边不动，远比跟随着节拍和晃动踏步要困难，也费力的多了。 还能够站在那边不动的佣兵们，虽然脑袋是钝了点，不过控制力和耐久力都相当的出色。 他们是人才。 甚至可以说是天才！ 可惜，现在不需要这样的天才。 嘴巴有点忙的里斯特，在一阵比手画脚的指示后，这几位另一方面很强的人才，都满脸遗憾地被瑞德拎到了旁边。 苦着脸放下大石的他们，准备要去面对一位伫着巨剑，生平第一次，仔细思考要怎么摧残人，还要能让人变强的公主殿下。 “就教你们怎么保护自己好了”……短短几秒后，面对着七名充满恐惧的佣兵，希尔芙点点头，作下了一个似乎相当合理的决定。 但在这个时候，被带到这边来的佣兵们，看着这位据说是公主，但却着轻铠，戴面甲，还抽出一把比人还大巨剑，正大步向他们冲过来的希尔芙。 昨晚看过这位公主肆虐的他们，可完全不觉得合理。 可不是每个人都跟教官一样耐打的啊！ 但逃跑的念头刚一生出来，他们突然感到头顶一暗，一回头，就发现他们全部的退路，都被不知甚么时候长出的巨树挡住了。再左右看两眼，他们又发现，不要说退路，他们根本就被树墙包围了。 趴在树冠上晒太阳的小葛伦，刚兴奋地低头看个几眼后，马上就转头闭上眼睛，还用力掩住了耳朵。 充满绝望的微弱惨叫，断断续续地从树墙的缝隙中传出…… 但在树墙外一声声强烈的敲击声，与一句句宏亮的吟唱中，他们的声音小到几乎完全被忽略。 现在，全部的佣兵都放了大石，在强风与震动中，大声吟唱，用力地空手敲打着石头。 声音还有些杂乱，动作也有些不顺…… 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这进度还算可以……里斯特刚想到这边，突然觉得怪怪的。 怎么才几秒，他们的动作好像又做得更好了一些？ 里斯特在高兴中感到疑惑，而变化仍在持续。 只不过短短几分钟后… 他们的每一脚步，每一挥击，都带出了一种整齐，与力量的美。动作熟练得彷彿他早已排练了不知道多久。 而每个佣兵出拳或掌时，嘴中都会吐出一句充满狂热的赞颂词，脸上还都带着一种崇敬又愉悦的表情，不说的话，没人会知道这首在光明圣典中一数二长的创世诗篇，是他们第一次吟唱。 虽然瑞德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这怎么看都像是集体舞蹈加祈祷的动作，再听着耳边越来越有整体感的强烈节拍，他的身体与脚步，好像也有些发痒，忍不住轻点脚尖，开始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顺风跨出很大的一步，再无比自然地挥拳轰碎大树的瑞德，眼睛突然眯了起来……这好像有点不对。 瑞德努力克制住心底奇怪的自残渴望，定下心，仔细地感觉一下周遭不自然的波动后，突然有了意外发现。 莫非是……精神共鸣？ 这可是只有多人的精神在特殊条件中互相嫁接，并产生了一个暂时性共同精神目标，才可能出现的现象啊。不过，这同时也是许多种高阶神术发动的条件之一…… 难道，大人正在试验高阶神术吗？ 不过，与有契约连结的自己不同，大人倒底是怎么连接他们的？ 还有这边光明信徒这么少，大人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强制发动高阶神术吗？ 大人又是什么时候学会施放高阶神术的呢？ 四五个问题同时涌上了瑞德的心头，但……现在实在不是什么问问题的好时机，对于正在发动高级神术的神职者来说，随意打断仪式，造成术者死亡的机率，其实相当不低。 想着想着，发现这感觉似乎有些熟悉的瑞德，突然放开紧绷的精神，叹了口气…… “这大概又是一次意外吧……” 一边叹息着，瑞德一边轻轻摇头，晃向另一颗大树。 而意外的发生源，满脸纳闷的里斯特，他正一边吟唱，一边看着面前神圣，有力，每个人动作还似乎有些过度整齐的壮观场面。 有点怪怪的，不过好像还不错啊…… 里斯特虽然有些疑惑，但想了想后，还是继续挥出拳头。 “咚！”闷响声中，一丝丝淡银色光点飞散。 在这波动，声音，空气，最后再加上精神共鸣的四重影响下，场上的每个人，都踏着相同的脚步，吟诵着相同的词句，依循着相同的节拍，作着同样的动作，有着同样的表情。 他们双眼发光，脸色潮红，呼吸却平和绵长。 他们嘴里流畅地唱出他们从来听过的赞美诗，且每一字每一句，都相当清晰而诚挚。 他们没有任何一丝圣力，却自然地在使用这地方到处飘散的银色光点。 他们的动作越来越简洁，力道愈来越强，脚步越来越深刻。 他们挥出拳头上，一道道裂开的伤口，在风中逐渐愈合。 他们的肌肉在银光中收缩，他们的精神在光点中凝聚，他们的思绪在剧痛与喜悦中散乱。 他们赞美主，他们赞美牧师，他们赞美痛苦，他们赞美他们。 树林中，带着队员越退越远的罗纳德，颤抖着，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苦修士…… 这地方居然有这么多苦修士！ 他们居然直接在这树林中毫不在乎安危的修练？ “这些人都他妈的疯子！”罗纳德在震惊中后退一步，脚跟一绊，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但没有一个队员想说些什么。 他们还在颤抖中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身体。 罗纳德回头看了几眼，发现有几个浑身颤抖的队员，嘴巴已经开始随着节拍，不自觉地一张一合，他心底一寒，马上下令道：“我们进城镇。” “是！”接到命令的队员们，略一排队，立刻就像在逃离什么深渊魔物般，头也不回，恐慌地逃进了温暖，平和，没有赞美诗，没有银光，也没有怪风与地震的小镇当中。 对于这么奇怪的画面，里斯特是看到了，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替他们感到可惜……难得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很适合学习练体。 至于下次还有没有办法？ 不知道。 好好把握这一刻吧，里斯特在心中默念着，而数百个微弱的回应也在疑惑的里斯特心中响起。 几个小时，就在连续不断的赞颂，与群体疯狂的自残中过去。 “碰……碰……” 带着一脸恍惚笑容的洛克，膝盖一软，挥出的拳头一偏，脸再顺势狠狠地往巨石上撞了上去。 终于…… 场上再也没有一个佣兵是站着的了。 里斯特放下他的拳头，改为摸着下巴，“六个小时……应该算还可以吧？”喃喃个两句后，里斯特双手奋力一挥，温暖平和的银光如浪般卷过… 此起彼落的鼾声再次响起，一切彷彿都跟几个月前有点相似。 几秒后，感觉肉体力量又有些明显增强的瑞德，飘回到里斯特的身后，小声地询问了几句，然后得到与预计相同的答案，摇摇头又飘了开去。 致密的树墙中…… 紧张和绝望总是很容易激发潜能，这一刻，瞳孔放到最大，心脏每一次蹦掉都胀痛浑身肌肉，脑袋彷彿火在烧一般的他们，经过数个小时的努力后，终于能够跟这位变态的公主殿下僵持了。 至少……他们在合力防御之下，已经不会一个照面就被打飞出去了。 这七位佣兵虽然有新有旧，但这短短几个小时，在强大的威胁面前，他们已经多少有了一些可以称作团体意识的东西。 感觉似乎已经比原本还要能保护自己，也从快散架，但没有明显外伤的身体上，勉强能感受到一丝好意的佣兵们，看着正远远检查他们防御阵型，但似乎没有再冲过来意图的公主，他们不由得开始有些兴奋地猜测，终于结束了吗？ 但天不从人愿…… “殿下，不需要手下留情了。” 突然听到这句话，惊讶又愤怒的众人四处看了看，马上看到树冠上，那位随时都保持着优雅仪态的助教。 “外面的锻炼已经结束，大人现在能帮忙治疗了。”瑞德闭上眼睛，左手抚胸，微笑着缓缓一弯腰。这一刻，他不管是姿势还是气质，都只能说是完美，但树下的七名佣兵，看着着位优雅英俊的助教，只感觉有一股无法抑止的寒意，从后腰蔓延到全身，耳中轰隆作响，视线一阵模糊，似乎随时都会晕倒。 但他们身子一歪，还来不及倒下，一道道温暖舒畅的光流，就从头顶灌了下来。 突然被淋得神清气爽，浑身瘀伤也在瞬间回复，却更恐慌的佣兵们，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位指着他们不知道在小声抱怨着什么的小女孩，以及她身边那位，正在向他们挥手的见习牧师。 里斯特拍拍小葛伦的头，转头考虑几秒后，微笑着说道：“嗯……要保护好头部喔！” 三名旧佣兵瞬间面如死灰，其他四名新成员虽然不大清楚，但还是明显感到现在的气氛有点不对。 希尔芙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她开始转动巨剑。 “守之剑式。” “殿下还是手下留情了……”瑞德站在里斯特左后方，悠悠地说着。 “不过……对他们大概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