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麻烦！

三天前…… 在罗伦斯堡垒，也就是现在的西北大教堂底下。 有着一个阴森而黑暗的长条型地牢。 对于堡垒来说，拥有一个放置俘虏的地方，是相当的正常。 但一座地方的主教堂，却仍保有这种阴湿，野蛮的设施，就有些奇怪了。 而更奇怪的是…… 在这潮湿阴暗的空间中，黑暗的角落没有老鼠，石缝中也没有蟑螂…… 甚至，在滴水的石墙上，连青苔都没有…… 这地方，完全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但，在这足以容纳两百人，隔为十间的巨型地牢中，其实还有一个人…… 一个身体微微离开地面，却又一动不动，彷彿蜷缩在什么东西上，姿势显得不自然，又无比僵硬的人。 在空荡荡的空间中，一声声不知出处的刺耳摩擦声，在空气中回荡着。 “嘶……吱……” 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在这个僵硬的身影下，发现无数道浅浅的刮痕…… 其中几道，正随着摩擦声，持续地在坚硬的石质地面上延伸…… “碰……” 相当突然的。 一道被封闭数年的厚重铁门，在刺耳的门轴声中被打开，晃动的火光，扰乱了这黑暗空间的一小片平静。 在微弱的烛光照耀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踏入了这座古老的地牢中。 “罪人……” 随着这两个字说出口，整座由石块砌成的地牢在突然间震动了起来。 坚固的石壁在连绵的敲击声中粉碎，一柱柱结实的铁栏在金属摩擦声中扭曲，呻吟。 铺在地面的石板在崩落，裂开。 一扇三指厚的钢铁牢门，被无形的力量从门轴上被扯下，挤压，彷彿纸片般卷曲变形。 在嘈杂的混乱声响中，彷彿还混杂着无数的哭喊，与无处宣泄的愤怒，和嘶哑而疯狂的嚎叫…… 说出这两个字的身影，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他一步一步地在这末日般的场景中移动，直到他的手紧紧地抓住在地牢中唯一没有变化的东西，关住”她”的牢门。 一块块石板从头顶落下，头顶的裂缝迅速扩大…… 正当这地牢似乎就快要整个崩溃的时候…… 他，轻敲两下牢门，然后轻轻吸了口气。 “主会宽恕你的罪的。” 这句在任何一间教堂，每天至少会出现上百次的话一出口，就让地牢突然又恢复了平静。 至少…… 是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这空间中，似乎又只剩下了那一声声，不知从何处发出的铁器磨擦声。 几分钟后…… 一直躺在地上的瘦小人影，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一句话，“主……真的，会宽……恕我的……罪吗？” “当然……”手持铜灯的高大身影，语气严肃地说着。 “那……我……终于能……死了……吗？”瘦小人影激动地一阵挣扎，在空气中扯出了几声奇怪的铁炼拉扯声。 高大身影退后了一步，等到瘦小人影停下挣扎，他才缓缓说道：“你已经反省了这么多年。只要再诚心地为主做几件事情，主自然就会宽恕你的罪了。” “解……脱……”喃喃着的瘦小人影没有继续挣扎，她正在仔细倾听。 “几天后，你只要将那些进入这座教堂，虽然披着白袍，却心怀不轨的异端全部吞噬，主就会宽恕你的罪了。”高大人影一手放在牢门的十字法阵上，平静而自然地说着。 瘦小人影停顿了几秒后，有些吃力地说道：“我要怎么……分辨，异端？” “他们全部都背弃了主。”高大身影淡淡地说着，“他们的存在完全污辱了主的荣光。” “你……保证？”瘦小人影挣扎着抬起头。 “我，以西北大主教的名义，向你保证，他们该死。”高大身影背过身子，露出了一丝狰狞的表情，狠狠扭开了监牢法阵上的十字。 在彷彿哭喊又好像欢呼的诡异啸声中，高大身影重重地关上了地牢的铁门。 “碰！” 踏出地牢几分钟后…… 真恶心的存在……班尔克·罗伦斯，现任西北大主教厌恶地甩了甩手，大步向大教堂的后门走去。 走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随手招来一位手下，淡淡地说道：“等下，你带几个人，送霍尔曼金袍主教到地牢去清静几天……”一边说，大主教一边用手指做了一个割舌头的指示。 手下有些心惊地点头称是，一抬头才发现，班尔克大主教早已经离开了。 怎么办呢…… 这位身分上也只是个服务牧师的中阶神职者，犹豫几秒后，还是带上几个人，走向了关押霍尔曼金袍主教的小房间。 三天后…… 现在，里斯特，瑞德他们，和教廷派出的执行队们，正站在西北大教堂外，看着三百巨岩佣兵把一堆堆或是哀嚎，或是彻底昏迷的圣骑士和牧师们扔在一起。 从头到尾，罗纳德只在里斯特挥手大范围加持神术的那一刻，来得及说上一句，“我们代表教廷前来……” 两边就动起手来了。 或说，期待许久的巨岩佣兵们，在看到总教官挥手的瞬间，连意思是什么都还没确定，就冲出去了。 而看到这么一大票虽然双手空空，但似乎很危险的人靠近，西北大教堂中负责警戒的圣骑士们，当然也不会只是站在一边看，他们纷纷举起武器站了出来。 “你们先停……” 毕竟刚刚那句话虽然没说完，但也清楚表达了一个消息…… 他们是教廷的人。 虽然西北教会跟教廷并不对头，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们其实大部分都不大想动手 但冲在最前面的洛克根本不管这些。跟在里斯特身边被狠操两天，反而重拾当初刚当一个小佣兵时心情的他，拿到手套后手就一直很痒。他仰头轻吼一声，左手一圈，右手一缠，于空气中拉出两圈盘旋的银丝，再用力一扯，就绞碎了七八把圣骑士们手上的精钢武器。 在这有些令人惊讶的第一击后面，二十名中队长的拳头，也化为四十道舞动的黑蛇，毫无技巧性地，大多只用一拳，就重重地砸穿对方厚实的胸甲，残酷地埋入了呆滞圣骑士们柔软的胸腹之间。 几乎在一照面间，毫无心理准备的一个中队圣骑士，除了两名高阶圣骑士还勉强站着之外，其他中低阶成员，就这样弯着腰，带着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缓缓地倒了下去。 这一下，许多原本还躲在大教堂中，期待着能够和平解决的人都坐不住了。 一队又一队的圣骑士，和由信徒组成的大队教兵鱼贯着冲了出来。 “卑鄙的家伙！” “愿圣光烧尽他们的灵魂！” “以主之名，铲除他们！” “敌人很强，准备防御！” 几个原本只是来看看情况，又惊又怒的圣骑士，和牧师们，也立刻举起武器和盾牌，高声吟唱起了圣歌。 在高昂的圣歌中，战意提升，浑身带着一股爆炸性力量的圣骑士们，纷纷冲上前，奋力挥下了一把把闪耀着神圣光芒的重兵器。 “乓啷啷啷……”与预期完全不同的清脆声响，在疑惑的他们耳边响起…… 但下一刻，他们就更惊恐的发现，对方那看似柔软的斗篷，和神秘的黑色手套，居然在刚那一瞬间就轻松地击碎了他们的武器？ 不是挡下或是拨开，而是击碎！ 明显不是一般货色的手套就算了，但连挥动的斗篷都能击碎重锤，这就有点…… 教会中的战斗教官似乎曾说过…… 加持过神术的精钢武器如果被人打弯，这代表他们自己学艺不精。 如果被人打断，就代表对方的实力和武器都高出自己一截。 那如果被打碎呢？ 虽然没人教过他们，但他们还是自己做出了绝望的判断…… 对方至少都是高阶上位的职业者。 在这虚弱，并且拒绝教廷介入的西北教区当中，负责守护大教堂的圣骑士，虽然人数不算少，但强者的数量实在是少到丢人的地步。 除了西北大主教之外，他们甚至不敢确定这地方是不是还有超阶职业者的存在。 现在，他们迫切地需要大量的强者，但看来对方似乎最不缺的就是强者了。 那一小群看起来像领头，怎么看都不正常的人，和一群圣骑士还都傻傻地愣在那边。 预备队吗？ 不过，现在实在不是个东张西望的好时机。 “噗……”一位勉强保住自己武器，还在焦急张望的高阶圣骑，突然弯腰吐出一口苦水，抱着严重凹陷的胸腹铠甲缓缓跪倒在地。 几个被保护在后方的牧师，看着一个个队友在黑色拳影中倒地，嘴中忍不住神经质地一直念个不停…… “黑色的手套……黑色手套……白色斗篷……” 突然，其中一个牧师想起了一个……二十年前就被除名的团体。 这个组织，在教会中代表着血腥，黑暗以及…… “我不是判教者！”他发狂般地冲上前几步，举起手大喊了起来。 但对方似乎完全不在乎他激昂的投诚，三支漆黑的拳头，几乎同时埋进了他单薄的身体中。 这位脑筋动很快，身体更快的牧师，瞪大了双眼，低头看着三只正缓缓抽离自己腹部的拳头，一声都没吭……几秒后，他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但他喊出的那句话，和对方彷彿毫无怜悯的表现，对于他们这边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判教者？” “原来他们还存在……” “但我们这边不是独立教区吗？” “上次的行动闹太大的关系吧……” “不，据说这次是大主教亲自写信给教廷要求协助……” “大主教大人他怎么会？” “好像是因为有一位异常强大，强大到教会无法处理的异端出现。” “那异端呢？” “不知道……据说是一位见习牧师。” “见习牧师？不可能。” “那他们来我们这边做什么？” “肃清吧……” “我不是判教者啊……” “我也不是……” “他们没下杀手。” “他们的目标是高层吧？” “主教们最近被派出去了几个，似乎……” “不，他们原本就有些问题……” “那我们还要……” 在气氛越来越沉重的窃窃私语中，一位面如死灰的低阶圣骑士愣愣地举着武器，毫无反抗地看着视线中越来越大的拳头，然后，他微笑着，如人偶般被砸倒在地。 这是一个代表放弃的信号。 彷彿会传染一般，低迷的情绪，几乎转眼间就传遍了整个场地。 在信仰与誓言的推动下，他们没办法选择后退，但内心一片冰冷的他们，选择了消极抵抗。 原本就一面倒的战斗，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与推倒积木没什么差别的行为。 一位位牧师站在原地，平举木杖，虔诚地吟唱着圣歌，面色平静地等待即将敲晕他们的重击。 一名名圣骑士放下武器，默默的低下头，双手交握祈祷，露出了后脑与脖颈的几大要害。 而唯一还保有斗志，一群群杂乱冲锋，口中怒吼着圣名的盲目信徒，却在对方一个普通的转身中就倒下一片。 巨岩佣兵们虽然觉得相当诡异，但还是持续地击倒这些毫无斗志的对手。 整个过程，在意外与误解中，就某方面来说，相当和平地进行着。 状况外的西北大教堂人员，没有人死亡。 一头热地进行着无差别攻击的巨岩佣兵，甚至无人受伤。 罗纳德瞪大了眼睛…… 他想要去阻止这绝对与他料想中不同的情况，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阻止。 对方都几乎快全灭了，但那似乎下了某个指令的见习牧师，仍只是伸着手，一脸赞叹地待在那边。 这什么意思？ 过了大约快十分钟后，刚只加持一个光明之力就陷入呆滞的里斯特，终于在正打算挥拳的瑞德，那同样持续了快十分钟的提醒中回过神来。 有些茫然的里斯特，左右看了看。 恩……似乎目前为止还不错…… 至少……一个人都没死。 感觉有点疑惑，但大致来说还不错的里斯特，回头看了看面色古怪的同伴们…… “咳！”在里斯特一声包含着些微精神力的轻咳声中，场上每个人都隐约收到了一个暂停的讯息。 混乱的场面，在巨岩佣兵们突然停手后退后，迅速稳定了下来。 还站着的数百位圣骑士与牧师，意外地抬起头，顺着面前这些冷漠对手的目光，向那有些瘦弱的身影望去。 数百道期待，崇拜，仇恨，疑惑，与绝望的复杂目光，在这一刻，同时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 “各位追求光明的骑士，你们好，我是光明教会的见习牧师，里斯特。” 一个年轻，安详，还眯着眼睛微笑，双手合握的身影。 没几个人注意到的是，以那平静身影的脚下为中心，一阵隐蔽的波动，正化为一个又一个不断扩大，隐约可见的圆圈，贴着地面，温和地扩散了出去。 而仍紧握武器，没有一丝还礼意思的他们，其实大都不欣赏这个年轻人的幽默。 见习牧师？ 这时候，不管是巨岩佣兵，或是西北教会的护教骑士，都只感觉到一股股微弱的气流划过自己的身边，没发现脚下的异常。 一切都很顺利…… 那么，来试试看吧。 眼中金丝闪动，带着微笑想到这边的里斯特，悄悄张开了的嘴巴。同时，他置于胸前合握的十指隙缝，一线极细的银光向天空射了上去。 随着天空隐约凝聚出几朵银云，扩散的波动开始有了一些变化…… 一声声低沉而诚挚的祷词，突然若远似近地在教会众人脑中响起。 但在这似乎相当神秘而梦幻的时刻，彷彿海啸般剧烈的惊慌与疑惑，却同时拥上了西北教会众人的心头。 这一刻，连一直跟在里斯特身后，随时准备阻止的瑞德，也没发现出了什么问题。 但与一般什么都当神迹的信徒，和见多识广，或说已经看了太多怪事的教廷使者们不同。对于这些整天浸淫在精神修练中的弱小北方神职者来说，脑袋中莫名其妙地冒出与本身意志无关的声音，依照他们的观念，这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他们疯了。 另一个，则是有某种拥有强大精神力量的存在，正在强迫性地与他们交流，或正试着……读取他们的记忆。 总之，不管是哪一种，对他们来说都是相当危险。 而且，只要想一下对方明明拥有全灭己方的能力，却突然退开……这，马上让他们在心中迅速提高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 当然，这些忧心忡忡的弱小神职者，从没有想过，这也许只某个精神力量多到漏出来的见习牧师，正在实验不久前学会的大范围讯息压缩而已。 他们相当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被误导了……这绝对不是自许光明的教廷，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做的事情。 对方不但身分不明，来意不明，且比预计的还要强大。虽然己方很弱，但身为西北独立教区的一份子，被强迫性地读取，甚至改变心智，这早已经超过了他们内心的那条底线！ 异端！ 他们想起来了……面前这异常强大，还自称见习牧师的年轻人，不就刚好符合他们所知的讯息吗？ 西北教会的众人，默默举起武器，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与其被异端操控，不如……一同回归圣光吧。 突然看到数百张惊惧，但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的坚毅脸孔，虽然还不清楚，但多少感觉到某些失误的里斯特，急忙举起脚，重重地踏向地面。 包含着一层层光明安抚的强烈银光，在环状的冲击波中传了出去。 最前排的圣骑士们眼神一呆，手似乎慢了下来…… 但里斯特还是小看了对方的决心。 “愿圣光怜悯……”在逐渐淹过他们的银光中……神色呆滞的他们举剑，低声祈祷，别过头，划下武器。 数百朵血花飞溅中，惊愕的里斯特，紧握起拳头…… 怎么会这样？ 惊慌，还带着充满自责的怒意，满脸焦急的里斯特，在过度的情绪激动中，突然怪异地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大笑几声后，里斯特高高举起了拳头，“在我的面前，想死没那么容易！” 这一刻，身后站着大群手下，仰头嘲笑别人牺牲的他，正无限接近每个传奇故事中，一定会出现的伟大反派。 同时，也很接近他面前这些圣骑士们想像中的存在。 “很愚蠢！但值得尊敬！” 狂吼声中，带着剧烈银光的拳头，拉出一道耀眼的巨大圆弧，砸入地面。 “圣光与我同在！” 地面晃动了两下…… 无声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