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试着沟通吧

黑色的城堡前，失去色彩的黑色人影沉默地聚集着…… 无声无息地，两扇由黑炼组成的大门，缓缓化为两名黑色的守卫，恭敬地退到两边…… 站在敞开了一条大道的大门前，里斯特向两边渐渐浮出，越来越多的守卫们，轻轻点个头后，平静地跨了进去 在堡垒中，身后跟着大批黑影的里斯特，一步一步地走着。 随着他越来越深入黑色城堡，一波波混乱的讯息，开始杂乱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幕幕的影像，彷彿雾气，又彷彿幻影般，模模糊糊地里斯特的面前闪动着。 一个画面在里斯特的面前活动着，他转头望去…… 在不大清楚的画面中，一位相貌威严的年迈贵族，与两位身穿牧师袍的哀伤老者，在强大的反对声浪中，宣布全城封锁，一位有些眼熟的黑衣少女，与几个年轻人们一起站在贵族身后，轻轻地低下了头。 画面过去了…… 另一个画面又闪了出来，有些疑惑的里斯特，一边走一边继续看着…… 在灰暗不清的画面中，一位穿着高贵的黑衣少女，在一排排像战地医院般的简陋长屋中，半跪在肮脏的恶臭地面上，表情不忍地照顾着一个个离死不远的病人们，在少女一声又一声轻轻的道歉中，画面黯淡了下去…… 里斯特伸出手，一边试着触碰在黯淡中消散的光影，一边皱眉思索着。 还真是相当混乱啊。 这种感觉……莫非是，她的梦吗？ 对于过去曾发生什么并不大清楚，但在身后黑影的杂乱讯息中，多少了解一些的里斯特，刚点个两下头，眼前又出现了下一个画面…… 在带着点点黑斑的画面中，披着简单黑衣的少女，托着冒出热气的木碗，扶起一位脸上带着点点红班的老者。少女轻轻递上调羹，但老者却一动也不动…… 似乎，他已在前一刻死去…… 少女嘴巴颤抖着动了几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她茫然地放下调羹，抱着逐渐冰冷的老者，神色空洞地坐着…… 里斯特看着这个久久不变的画面，有些奇怪地回过头，一个驼背的黑影马上比划着双手，似乎表达了什么讯息。 看几秒，又听了几秒后，里斯特摇摇头，叹口气，才转头向旁边的光影看去。 在这个画面中，黑衣少女与少数健康的市民们，在士兵们强硬的劝告中，被带回了城堡当中…… 城堡的大门，在隆隆声中缓缓关上，不但阻隔了数万张绝望的脸孔，也阻隔了少女带着哭泣声的道歉。 面对着冰冷黑暗的城门，在黑暗中，这段画面渐渐地淡去…… “看样子，这种由老人和幼儿开始的诅咒，应该是随着体力发作的……那么，下一个应该就是你了吧？”里斯特摸着下巴，转头望向那位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黑色身影。 高大的年迈身影缓缓点头，似乎还叹息了一声…… 里斯特摇摇头，拍拍他僵硬冰冷的肩膀，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向前走，同时望向下一个浮出的光影。 这次画面中是许多混乱而模糊的片段…… 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里斯特还是看得出来，每个片段，就是一位脸上或身上冒出红班的中年人，也有年轻人，一个接一个地向仍健康的人们道别，低声祈愿后，叹息着踏出了要塞…… 其中，也包含了那位威严而老迈的贵族，“为了所有已死去的人，为了我们，你们，要活下去……”老者说完这句话后，一一拥抱了他的妻子，儿子，女儿…孙子，才大步跨出要塞，留下一个在强光与泪水中有些模糊的背影。 片段仍在继续…… 在画面中，时间过得很快，日落日升，在努力维持的日常生活中，一天天过去了…… 而几天后，少女的母亲们，在平淡地与子女们亲吻道别，“为了我们，活下去……”，她们换上合身的贵族丧服，仰着头，高贵，但眼中仍带着几丝遗憾，离开了要塞…… 接着，轮到了少女的哥哥，姊姊，朋友们…… 到这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再去想其他的可能了…… 每位大公之子，或大公之女，在身上出现红斑时，都会慎重地向他们最小的妹妹说上一句，“为了我们，你要活下去……” 除了少女的三姐，那位说话爽朗的火爆公主在离开要塞时，激动地脱口而出，尖叫了一句，“为什么死的会是我，而不是你呢？”，这几天，被仆人与守卫们看着，不让她跑出要塞外的少女，越来越茫然，她就这样流着眼泪，一一目送了多年来，一直疼爱她的兄姐，与年幼的侄子侄女们离开。 一天天仍继续过去…… “很遗憾，不能在服侍您了……”，体弱的仆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在向少女道歉后，脱下帽子，他们带着几分骄傲，平静地离开了要塞。 然后，是管家…… 守卫…… 士兵…… 最终，在被由外面封锁的要塞中，只剩下少女一个人。 许多天后，要塞外陷入了寂静…… 趴在大门上，又静静倾听两天的少女，擦了擦干枯的眼衡痕，走回她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活着的少女，默默地换上丧服，拿着二哥送给她的精致小刀，走回那个迎接她诞生的大厅，平静地伏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仰起头，露出了她如雪般洁白的脖颈…… 刀刃轻轻地抵了上去。 她主动迎接死亡与安详的到来…… 故事似乎到此结束。 但…… 有上百万新鲜的意识，并不想让她结束。 她想要伤害自己，它们限制她的动作…… 在无声无息中，不可见的影子缠上少女的四肢，绞碎了少女手上精致刀刃。 她放弃了进食，它们代替她进食…… 在无法动弹的少女周围，不管是一般的食物，或是生物，甚至是尸体，都在一种异常的速度中干枯。 她想要放弃抵抗危险，它们代替她消灭危险…… 一队队充满敌意的重甲战士，在微弱的挣扎中，无声无息中化为少女得以生存的养分。 如锁链般霸道的保护，塑造了它们险恶的外型。 如钢铁般强硬的关爱，造成了它们冰冷的身体。 如黑夜般复杂的意念，浸染了它们纯粹的愿望。 一年年过去了，吸收了过多生命的少女，在它们的保护下，一直活着…… 久到它们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是谁，只记得要让少女活着。 少女询问过它们很多次…… 它们是不是来惩罚她的？ 大家都是她害死的吗？她是不是真得是罪人？ 它们能杀了她吗？ 当然不是！当然不行！ 但在激动中扭动的它们，除了发出一阵阵铁炼的撞击声外，和带给被炼条层层缠绕的少女痛苦外，并没有办法传达什么完整的讯息。 它们多少感到长年的努力，已经造成反效果了…… 但在少女被移到相对安全许多的地牢中后，几次试着放开，最终还是只能捆绑住一心寻死的少女，彷彿恶意化身的它们，仍没有找到改变的方法。 活下去。 虽然有些徒劳，但它们只能继续试着向少女传达这个讯息。 一百年…… 两百年…… 少女在黑暗的地牢中，在这一层又一层扭曲的关爱中，有如一具人偶，或尸体般，空洞地活着。 她，很痛苦。 直到今天…… 在黑色的城堡中，慢步前行的里斯特终于走到了尽头。 “为了减少混乱，所以大部分人什么都不知道？” 跟随在里斯特背后的黑影，缓缓点了点头。 在尽头处，一个有些眼熟的尖顶大厅中，一位紧闭着双眼的黑发少女，身体与手脚，都被无数的黑色铁炼固定在大厅中央的空中…… 里斯特观察了几眼后，又踏前两步，才听到少女一直小声地呢喃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听没几秒，里斯特忍不住眉头皱了起来，“有点麻烦啊，干脆……” 他脑中刚有个想法流过去，一团包含神圣清醒和光明安抚的银色光球，就突然凭空在眼前冒出，再准确地砸了过去，一大群黑色人影连想有点反应都来不及。 强大的银色光流，在少女光滑的额头炸裂。 里斯特意外地张开嘴巴，但仍满意地缓缓点了两下头。 被映染成一遍银白的大厅中，吊挂在半空中的少女，在无限安详的银光中，缓缓张开了眼睛…… 在这片温暖，银白，陌生的地方，少女非常缓慢，茫然地左右看了几眼，看到自己身上被一条条铁炼缠绕，看到周围有些陌生又有些眼熟的环境，她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转头望向里斯特，和他身后，在强光中有些模糊的大量人影，然后低下头，轻声低语着：“杀了我……” 里斯特摇摇头，随意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见习牧师，里斯特·米尔特勒。至于你的愿望嘛，很抱歉……。” 对于最近几个月背后都跟着一位公主的里斯特来说，跟一位几百年前，且还跑到自己脑袋里来的公主说话，完全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是吗……”少女平静地点点头，然后抬起头，轻轻地问道：“尊敬的牧师先生，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不能。”里斯特耸耸肩，在这个地方，每个人想的东西，只要是他想知道的，都会半强制地进到他的脑中。 “就算是为了光明教会，夺走一个罪人的性命？”被吊挂在空中的少女，平静地继续问道。 “不能，而且你也不是罪人。”脑袋里正一片乱哄哄的里斯特，踢开几个有点碍事的黑色人影后，伸手抓住一条铁炼，试着拉了两下。 “但是我……”少女有些想辩解地抬起头，突然在这年轻牧师的身后，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嗯？” 在这纯粹精神力的世界中，一思考，大量思绪就如洪水般涌来的少女，睁着闪动无数画面的双眼，有些混乱地张开了嘴巴，“您是……” “他，我记得……应该是你父亲吧。”里斯特试了几根铁炼后，双手各抓起三条特别关键的铁炼，用力一扯。 “父……亲？”正看着许许多多，似乎都在尝试表达些什么的熟悉人影，混乱的记忆疯狂奔流，且仍处于震惊中的少女，突然听到乓啷几声，再感觉到一种有些陌生的轻松感，接着…… 自己就掉了下去。 “碰……” 随手一挥，把几个变成守卫的黑炼抛到一边后，里斯特从突然高起的黑色地面上，拎起了张开嘴巴，似乎正准备说些什么，却有一半精神陷入呆滞的黑衣少女。 里斯特拍拍这位惊魂未定的小公主脸颊几下，就轻轻将似乎已经没那么想死的少女推向黑色人影们，“好了……就当作这是个梦，去跟他们好好聊聊吧。”里斯特站在原地，微笑着说道 我，要怎么……聊呢？ 少女看了几眼开阖着嘴巴，但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的黑色人影们，有些不安，又有些犹豫地想着。 “怎么聊啊？”身为精神世界主人，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接收到许多讯息的里斯特，有些意外地低下头，思索了起来。 这边，应该是我的精神世界没错。 是他们又莫名其妙的跑过来…… 我又能听懂他们两边的话…… 所以用意就是藉由我来沟通啰？ 但这人数挺夸张的，总不能由我当翻译吧…… 不过进来前，瑞德好像传了个什么讯息…… 精神共鸣？ 还是精神连结？精神炼结？ 这边就是精神世界了，他们应该也是精神体吧？ 这样还会有隔阂吗？他们都连结几百年了……这群人真是有够麻烦的。 他们似乎只会不友好的交流…… 但要怎么友好的精神交流呢？ 需要一些东西在中间吧…… 简单来想的话，我吗？ 那么…… 缓缓抬起头的里斯特，有些不确定地伸出了双手…… “你们跟我握手试试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