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追随者

旁边的里斯特听到这边，彷彿这时才突然想起般，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瑞德看着这一幕，眉头一跳，心底再轻叹一声后，他转过头，看向神情越看越发呆滞的里斯特，表情不变地接着问道：“那么……为什么他们要进行宗教清洗呢？” 里斯特低头回忆一下后，有些不大确定地回道：“因为我们来了？” 瑞德微微点了两下头说道：“是因为我们……”然后，他又缓缓摇头，平静地说道：“但不是因为我们来到这边。” 里斯特不解地看向他身前，点了头又摇头的追随者。 瑞德笑了笑，并不出声解释，而是低下头，伸出一根手指，在西北地图上划拉出一大片，几乎占了高登帝国三分之一的区域，接着，他放低音调，缓声说道：“其实……宗教清洗早在数月前，就在这片区域开始进行了。” 里斯特脸色一变，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瑞德伸出手，双手平举下压，做了一个暂时放轻松的手势，压下了里斯特嘴中正要吐出的话，然后，他平静地说道：“当然，一开始不可能那么激烈。刚开始，他们只是进行一些台面下的工作。 譬如说暗暗进行小规模的贵族分化，或发起略带煽动性的小型演说之类的……”说到这边，他抬起头，略停一下，才将语调微微提高了那么一两分地继续说下去…… “而经由几个小管道收集来的资料计算，所得到的结果显示……明显，大规模的行动，很可能是由这几座城市发起。” 瑞德先竖起食指，停下几秒后，才彷彿随意，又似乎带着某种规律地，用指尖左一座右一座，点击了这片区域其中的十五座城市，然后，他看着里斯特说道…… “而我们眼前这些，残酷，有效率，但感觉有些仓促，不稳的行动，大约……都是从两个星期前开始的。”瑞德敲着地图，说到两个星期这几个字时，瞄了一下似乎还是毫无感觉的里斯特，语气还特别着重了一下。 不过，听到这边，里斯特低下头，看着这十几座外围隐约围成一圈环型，但离他们还有些距离的城市，仍然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这是很惊人……所以呢？ 难道是……接着应该要攻击这几座城市吗？ 但以之前的棋局看来…这几座城市都是尽量不要接近的地方啊？ 还是要靠…… 多少有了一点粗浅战略概念的里斯特，低头看着地图，一手托下巴，一手扶在桌上，很认真地思考着。 但瑞德看着里斯特的表情，实在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后，他轻轻吐出了一句话：“大人，我们来到这边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来这边？清洗城市？不对……”里斯特看着地图，先是有些自然反应地说了一句，再歪着头思考一阵后，才有些迟疑地说出了答案。 “恩……追捕大主教。” 而说出这句答案后，里斯特也突然想起来，大约两个星期前，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似乎…… 那时间，比光明之刃大队进驻西北，或他们摧毁西北大教堂时还要更前一阵子，也就是…… 想到这边，里斯特张开嘴，有些意外地说道：“就因为……西北大主教也是战神神官的事情暴露？” “大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瑞德对于里斯特的迟钝虽然已经习惯，但还是又有了更新一层的认识。 不过…… 瑞德看着里斯特茫然的表情，忍不住摇摇头，笑了起来…… 不管是在这发动征南战争的时刻，或是因大人莫名其妙选得这座城市，还是昨天一夜之间闪电般的反清洗行动，甚至是远方刚开拔不久的几个教廷大队。 都因为这一切的巧合，使得大人从听话出任务却破坏练兵战争，以及根本没想什么就兴冲冲地唤醒告死天使，到带着突然冒出的大队人马，明目张胆地逼走西北大主教，和最后先破坏再重建西北大教堂的行为，都充满了一种早有预谋的意味。 但偏偏他面前的大人，却根本对于这些一无所知，并且还毫无感觉地在昨天占领了一座城市。 不只是清空战神教派的人而已，连城内的正规军，私兵，佣兵…和一些说不清楚的存在，也都一起清得干干净净。 虽然，最后那不到两千人，被挡在城外，又饿又累，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正规军，是在他们进城后，发现情况不对镇压下来的…… 但，大人选得这时机实在是绝妙啊。 想到这边，瑞德忍不住手撑桌面，低头苦笑了起来。 现在不要说战神教派原本就把他们当心腹大敌来看，就算是一直装聋作哑的高登军方，大概也不会再放任他们在自己国境内乱跑了。 现在这个小小的麻烦，搞出的问题，应该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之外…… 至于似乎不久就要发起的征南战争，有没有机会，就因为他们这几千人的小部队而发生变化？ 亲手整理了一叠又一叠调货单的瑞德，在看到许多数据几近疯狂的清单后，他很清楚，在这初春时分，粮食物资并不是那么充裕的高登帝国，根本没有回头的可能。 事实上，这只盛产矿产与木材的军事帝国，这时候的确需要战争。 他们这近百年来，在相对和平的生活中，一直增长的人口，濒临饱和的中阶贵族，庞大的军队，与数量惊人但潜藏各处的家族私兵，在这片几乎只有无穷冻土的荒脊国土上，唯一能带给帝国高层的感觉，除了一种病态的强大之外，就只有越来越明显的不安。 他们都知道一件事情，他们貌似辽阔的国土，并没办法养活多少人。 贫穷与饥饿，这带来无数动乱的源头，早在近十年前，就侵蚀了半个帝国的边缘领地…… 而侵蚀，仍在扩大…… 当这种侵蚀，影响到中阶贵族的权力时，一场动摇帝国的震动，一定会产生。 而当影响到高阶贵族时…… 这个帝国，也就走上末路了。 不管是政变，混乱，分裂，内战，几乎都是一条历史上清晰，而又可见的老路。 因此，他们需要一场充满死亡的战争。 无论是对方的，或是自己的…… 当然，最好是对方的。 另外，还需要大量的领土，和经由战争产生的空悬爵位。 这样，他们就需要强大而集中的力量。 那么……正在整合力量的他们，就不可能现在把军力分散掉。 所以，他们现在就算想对我们做些什么，也会因为感到犹豫，而选择类似施压，或依靠当地力量的手段。 若我们受到压力退后，稍避锋芒，或放出一些他们能接受的讯息，那么……他们也许也会为了大局，而暂时不会选择步步进逼。 虽然，大人做的这一手，似乎彻底一次得罪了两边。 不过，这座城市，和其他十五座，原本也就算是帝国境内的一个隐患，从各种迹象看来，军方，北方战神教会，帝国高层，这三方，似乎也不像外人看来的那么紧密。 至于身为混乱制造者的大人，原本就只是他们其中一方自己找来的麻烦，同样，这次突然区域性爆起的宗教清洗，也是一次很明显三方意见不同的迹象。 不管怎么想，一个正常的军方高层，都不可能会再发起一次长征之前，突然手痒，想顺便再招惹一下，一直静静盘据在身边，等待机会的强大邻居。 因此，这也许只是一方想要把另外两方拖下水的举动。 虽然从第一步的结尾看来，他们之间原本就不够坚实的关系，已经产生裂痕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步并不算差。 毕竟，对方都不清楚他们这个，闷不吭声，就突然入侵，背后还代表着庞大势力的见习牧师团，目的到底是什么。甚至他们应该从来没想过，不管是阻碍练兵战争的进行，招换天使，或是大量光明之手成员的趁势进驻，都只不过是因为一个找麻烦的转正任务，接着搞出来的后续事件而已。 这实在是不得不让他们误会啊，况且…… 想到这边，瑞德掏出一捆小羊皮纸卷，表情凝重地以拇指轻轻摩擦两下后，似乎又有些犹豫地将纸卷收入怀中，然后，他将视线缓缓移向地图的右上方…… 目前为止，教廷高层这次出手并不小气，至少已经调动了六个大队，到底……他们想要得到的成果，是到哪个程度呢？ 瑞德并不是很确定地看了地图上的几个点，然后摇摇头，似乎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重新将视线放回他们所在的城市…… 当帝国三方势力认为大陆真正的霸主，准备对即将发生战争，内部又出了问题的帝国出手时，他们自然会紧紧地站在一起。 而在这一连串半真半假的误会中，很有可能被当作特殊部队，或是高级试路石的他们，如果不想困守一地，死战到底的话，似乎除了抓紧时间边打边跑，连夜撤退外，并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但…… 瑞德只是简单估计了一下可能的死伤人数，和里斯特平日的怪异观念后，就毫不犹豫地抛开这个似乎最容易的选择，然后，他掏出几张相当普通，但文句间似乎藏着一些不满的文件，放到了桌上。 文件上，四个鲜红浮凸的蜡印大字，清楚地显示在上面…… 帝国军部。 瑞德随手一拨，将文件一张张整齐地拨开后，就趴在桌上，认真地翻动起这几张，他不久前才收缴的外围军令，仔细地咀嚼着一条条无聊信息中，隐约透露的更深一层意涵。 至于对此几乎毫无认识，昨天好像还绞碎几箱类似文件的里斯特，看着面前一张张保存完好的军令，只是点头喔了几声，可以说是一点正常的反应都没有。 而瑞德似乎这时也没有想解释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翻动着几张薄薄的军令。 一时之间，整座神殿陷入了寂静，只有每几秒，会有一丝微弱的沙沙翻页声响起。 几分钟后，瑞德终于缓缓抬起头，彷彿松口气般，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随意地抓起几张军令，一揉一搓，将其中几张并不算坚韧的薄纸卷搓碎后，他微笑着看向桌面上剩下的唯一一张公文，轻松地想到…… 当军、政、教并不是那么一致时，那么，一切就都还有抓出一个平衡的可能。 幸好…… 大人清洗的是这座城市。 看来，那个点，其实并没有多遥远。 而且，我们还能再加上一把力。 我们只要有一个不错的口号，加上那几个紧急筛选出来，勉强能一用的小伙子，加上这次整体精神力量，和体力的强化，有可能就，不，是有很大的可能就…… 瑞德手指轻点桌面，写写画画地想着想着，手上的动作越写越快，手指画出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越来越狂乱…… 瑞德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复杂…… 似乎碰到了什么难题…… 突然…… 瑞德停下手指，笑了起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的他，先缓缓回过头，简单扫视了一下，躺满整个神殿，但大部分都神智清楚，耳朵竖得高高，正在努力偷听的光明之剑，与巨岩佣兵队员们后，他面向里斯特，笑容不减地一拍桌子，微笑着先说了一句话…… “大人，明天，我们就会被包围了……” 在四周只能靠抽蓄展露出自己的热血沸腾，或是惊恐的队员们，和里斯特看着地图若有所思的眼神注视下，瑞德一指地图，面带一丝感到相当有趣的微笑，缓缓张开嘴巴，平静地说出了一连串让里斯特很惊讶的行动…… “分成五队？”里斯特脸色古怪地问道。 “是！”瑞德笑着，肯定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