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碰。”

疯狂，如庆典般喧闹的几分钟过后…… 神迹般灿亮的天空…… 一点一点的黯淡。 冷寂的北方古城中…… 光明之手的队员们跪在地上，抱着脑袋，一边忍耐脑中精神力枯竭的痛苦，一边继续咬牙吟唱着。 远方…… 声音愈来越低，但仍在断断续续吟唱的牧师学徒们，膝盖一软，一个接一个脸色苍白地倒了下去。 圣力并不充沛，精神力锻炼也相当粗浅的他们，只有受过严格训练的身体，自发地选择了昏倒来保护自己。 各个城市中的圣诗团…… 口干舌燥，声音沙哑的他们停下了吟唱，但在沉默中，仍感到有些怅然若失的他们，迷茫地互相看着，搞不懂，为什么这股冲动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就消失了。 在古城中央，那道越来越细的光柱底下…… 精神力枯竭，几乎崩溃的几大超阶强者，在微弱的光柱底下，苦涩地互望着…… 就差一点…… 但，他们也都将自己压榨到了极限。 这些暗红色的东西，至少已经被他们削去了九成以上…… 不过，他们现在的状况，连要保持清醒都有些困难。 连精神力共鸣都没办法维持的他们，有些虚弱地转头，看向现场唯一一位，仍散发着阵阵银芒的见习牧师。 还在咬牙灌输着圣力，做着最后努力的里斯特，抬头迎向几人黯淡的眼神，顿了顿后，他突然笑了起来…… 笑一阵，他叹口气，似乎有丝遗憾地微笑道：“师兄……早知道，当初应该照原定计画，再送五千个牧师学徒给你的。” 看着在这种情况，还有心情说笑话的师弟，原本就有伤，摊在一旁有些颓丧的奈斯特，也笑了起来。 翻个身，趴伏在地上，完全回复人身的他，摇摇头，再嘶哑地笑个几声后，他遗憾地说：“不要说什么五千学徒，如果我们能活下来，我就立刻亲自带队，再抓一万个学徒回来。” 几个现在什么都不能做的大队长，似乎受到这对不知死活的师兄弟影响，也靠着身后的墙壁或石柱，撑起虚弱的身体，微弱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如果可以的话，导师应该会很高兴的，可惜……”经过毫不休息的输出，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里斯特，越说声音越低…… 他喃喃着转头…… 看向刚吞下一口暗红液体，就倒头栽下，昏迷不醒的艾维坦。 嘴中忽然有些苦涩的他，目光微偏，再看向蹲在黑袍小公主身旁，不断撕啃肉干，大口喘气，似乎想要赶快恢复精神力，再战上一回合的布鲁…… 看着这位一向搞不清情况的魔法学徒，里斯特露出笑容，接着将视线划过这位魔法学徒前面，望向半跪在地上，摇着脑袋想要清醒的耶鲁，和这位大号少年身后，毫无保留的相信他，干脆地将精神力消耗一空，躺倒一地的巨岩佣兵干部们…… 看来，不只我们，巨岩佣兵团也要灭亡了。 真是对不起啊…… 不过，让我们在圣光中再会吧。 继续默默祈愿几句后，最终，里斯特的视线，停留到一位伫剑，喘息着的清丽身影上…… 那位面甲，头盔，和大半轻甲都早已损坏的公主殿下。 一头白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暴风飘动，在微弱的光柱中，洒落点点金丝的希尔芙，同样也在回望着他。 默默对视几秒后，眼前一黑，脚步晃动，手中银光消散，眼中金丝也黯淡无光的里斯特，终于确定自己精神力已经耗尽…… 看着只剩下一小部分，但仍在拉扯着那把巨刃的黏稠液体…… 里斯特苦笑着，抬起了头。 还有几分钟吧…… 他估计着，摇了摇头，然后，缓缓踏前几步，仰起头，与怀抱着昏迷小龙的公主殿下，面对着面…… 然后…… 他缓缓伸出了手。 希尔芙看着面前这个，带着她，一步步踏入死地的见习牧师，还继续朝她伸出手…… 这时，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她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知为何，在这接近最后的一刻，她那张缺乏表情的僵硬脸孔上，却彷若冰雪融化般，露出了一张，如朝阳般，温暖，灿烂的微笑。 “一起·”她同样伸出了手。 “一起。”他握起了她的手。 就像那时候一样…… 两人手握着手，露出了并不相似，但却又非常相像的微笑。 现场还维持着清醒的每个人，在似乎只能这等待回归圣光的时刻，没有一人出声，他们只是叹息着，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不管什么时候，就算是现在这个自身即将破灭的时刻，如果能看点单纯干净的东西，总还是能令人愉快一点的。 旁边的布鲁和耶鲁，这时也闭上嘴巴，连气也不喘，瞪大眼睛，神情兴奋地看着。 而大半个身体都瘫在圆形石面上，里斯特的忠心追随者，瑞德，则颤抖着……手口并用着……挣扎着──激动地将怀中的卷轴摊开，再捏出一支羽毛笔，嘴唇颤抖地勾勒起来。 这个时候，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他的动作，一定会以为是一位努力认真的神学家，拚死般地奋斗，准备记录下不久前那史诗级的过程，以留给后人凭吊。 而不会只是提笔写下…… 《今天的大人，似乎有机会比魔兽更进一步。》 就停下笔，专心地观察了起来。 精神力耗尽，身体也接近极限。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众人注视的里斯特，握着希尔芙的手，刚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立刻呆滞，似乎是一时脑袋打结，想不出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 至于手被紧紧握住的希尔芙，看着里斯特焦急又茫然的脸，在噗哧笑了一声后，似乎也有些紧张。她用有丝闪躲的双眼，注视着面前的见习牧师，而在她蕴含着期待，和害羞的笑颜中，一丝淡淡的红晕缓缓散开…… 在众人，各种各样的期待中，里斯特深深吸了一口气。 时间已经不多，也似乎终于做好准备的里斯特，仰起头，一手按向胸口，准备试着将他仍懵懵懂懂，但觉得现在不说出口绝对会后悔的话说出来时。 一股充满毁灭，和绝望的气息，将一切都压了回去。 疯狂怒吼的杀意，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大地在咆啸，空气在悲鸣。 现场，所有拥有生命的存在，都开始感到一股无法控制的恐惧。 每个人都明白，时间到了。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的里斯特，缓缓阖上嘴巴，看着公主殿下，露出了怅然的笑容…… 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其他人的脸上，这时也都浮现了遗憾，愤慨……和或多或少的绝望。 现在，在这被疯狂扭曲的古城中，就连能不能回归圣光，他们都没办法确定。 不过，也有人是一脸的笑容。 譬如一位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绝望的众人身后，瘦瘦高高，身穿初阶牧师袍的悠哉身影…… 他从外城一路走进城内，云淡风轻，不急不赶…… 身上全古城倒数第三低职阶的白袍，与一股让人发自本能回避的气息，让他悠然地走过各道关卡，一路逼近核心，没人注意，也没阻拦。 自然，在这接近终结的时候，也没人注意到他那张，和善，温柔…… 却让一对师兄弟，突然浑身一齐不受控制，剧烈颤抖起来的微笑。 在二重奏的牙齿碰撞声中，他伸出手，朝着面容呆滞的前任大主教…… 轻轻握下。 微笑着的他，轻轻吐出一个字…… “碰。” 一团团散发着酱紫色光芒的暗红泥浆，在尖利的哀号声中，如廉价烟火般四射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