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岛上的居民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 如果，有些持续了数百年，让他们认为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其实是能够治疗的…… 那么，他们所知的一切都会改变。 双手按着脑袋，感到晕眩又发胀的他，一下愣在那边喃喃自语，一下又漫无目的的团团转着圈，完全冷静不下来。 “太好了，太好了……但，粮食，空间…糟糕了，麻烦了……怎么办呢……” 他呢喃着，将双手张开，又将双手放下，举着手，不知所措地像个孩子般望向身边的所有人。 而他身边的所有人也惊讶地回望着他，但什么都没说。 或应该说，除了里斯特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许久后，根本想不出该怎么办，但冷静了一些的他，将视线停留到了里斯特微笑的脸上。 低头看着眼前这位，表情仍是一派平静的见习牧师，他突然感到，恨羞愧……同时，一堆想说的话也一起挤到了他的嘴边。 但，他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举起手，伸出食指，他指了指里斯特，再指向自己，似乎很想表达什么似地张开了嘴，不过，他又突然不确定该说出哪一句话什么才不会失礼。 他慌了。 现在他只能期待眼前这位见习牧师能说点什么，让他可以有个脉络思考该如何接话。 可惜，饶有兴致看着他的里斯特，一脸就是完全不急的样子。 他从刚开始就一直在静静地观察着。 很有兴趣地观察着。 一时间，两边都没有人说话。 一场单方面尴尬的沉默就这样持续了下去…… 直到瑞德举起左拳，轻靠在自己下颚前，略微用力地咳出了声音，库伦达才回过神，并再次注意到自身的失态。 但当失礼超过一个程度之后，其实也就不是那么让人感到慌张了。 暂时抛开了满脑袋乱转的礼节，他先迅速地放下手，弯着腰，上前两步，想了想后，他慎重地又询问一次，很快，他就得到了更确实的回应…… “是啊，可以让你们每个人都活到老，而且不难。”里斯特说。 听到这句回应的库伦达，低下了头，望向灰蓝的地面，彷彿在说服自己一般，低声呢喃道…… “真得，真得所有族人…都可以活到天年啊……” 脑中充满了惊喜，惭愧，却又从答案中想到无数命运可能转变的他，胸口不断涌出感激和期待，却同时也有恐惧之情在蔓延。 他稍微抬起头，面色复杂地看向身前那位，曾经一拳击倒自己，又在不久前拯救了自己父亲，且可能在未来拯救整个族群的见习牧师。 虽然他逐渐清醒的脑中，不断冒出一个比一个隆重的礼节，但一张开嘴，他还是迟迟不知道，第一句到底该说出什么才好。 他仍很混乱，且慌张。 而也就在这时，正和刚走出石屋的希尔芙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的里斯特，回头时，似乎才终于注意到了库伦达的慌张。 面对这种情况，里斯特很自然地保持着微笑，仰起头，用宽慰慈祥的眼神，看向眼神飘忽颤抖的库伦达，然后用拇指轻按了一下自己的眉间。 一股安祥的气息，突然在两人之间淡淡地散开。 虽然对里斯特来说，随手丢个光明安抚加神圣气息，不但很平常、普通，甚至整个动作可能比呼吸还要自然。但，对于在与世隔绝的小岛上成长，且脑袋相当混乱的库伦达来说，突然一下沈进温暖，平静的氛团中，且还在眼前这位，几乎等于他心目中强大代表的脸上，看到这种，带有宽恕与原谅味道的笑容与动作。还是带给了他一种完全陌生的冲击。 在瞬间暴增的愧疚感中，连思考都来不及思考的库轮达，选择了一种最粗野，直接的礼节。 他双膝一曲，直接重重跪下，且将额头抵在了冰冷的石地上，激动地喊道：“对不起，但请大人救救我们族人。” 站在一旁的瑞德，听到这请求，虽然微微皱起眉头，但并不感到意外。 类似这种的状况，他们之前讨论时，就有猜测过会发生。 这边的居民，之所以会不为大陆所知，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生存不能离开这座岛屿。 之前待的这一个月，虽然唯一语言能通的瑞德，不但从这些对特定问题避而不谈的居民口中问不出什么东西，也不被允许在岛上乱逛。 但，看似整天悠哉度日，不是钓钓鱼，仔细炖煮各种各样好消化的热食，就是教教身旁那群，都还挺高大的小孩，要如何靠着晒干并压缩不能食用的海草，以就近取得燃料的他，很早就注意到了身边一些奇怪的事情。 譬如说，最明显的是，这座岛上的居民，完全没有老年人。 这点，因为他不能移动的范围很多，所以他还不能确定情况如何。 再来，是除了部份中年人外，不管是谁，不论是强是弱，只要是准备游到外海打猎的年轻人，大多都会用简单的计时工具，先很仔细地观察纪录太阳的位置后，才一脸紧绷地跃入海中。 虽然很讨厌海水，但有时因为太无聊，也会带着布鲁，靠旋风拖送，飘浮在海面上跟着他们一起出海的瑞德，有时纯脆观察，有时也会帮着出手。 这样跟着几次，直到互相间有些基本信任后，他曾试着困惑地询问，他们为什么不用冰块做出一艘船。 基本上，只要用船，他们不但能带更多食物，走得更远，也更安全舒适许多。 但，他得到的回答，却只有沈重的叹息，和彷彿哭泣般的苦笑，与有些奇怪的两个字……太慢。 看着这群强得乱七八糟的渔夫们，那种彷彿被什么追赶一般，拼命加快速度，且努力节省时间的姿态…… 和他们回到岛屿时，那种不是因为丰收，或是获得食物而开心，而是终于安心下来的放松表情。 瑞德不需要花多少脑筋去判断，就可以简单地估计，对他们来说，只要离开岛屿一定时间，就是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在来这边之前，瑞德曾跟里斯特提过这件事。 而当时，虽然他们还不知道附近没有老年人的原因，以及他们不能离开岛屿太久确切原因，但他们讨论的结果，是当这种时候，里斯特应该要尽量表现出自信，并笑着答应他们的要求。 他皱眉，只是觉得这时机有些不好，以及…… 当他看到里斯特的表情有些不对时，立刻想到了那些奇怪的呼啸声。 这时，彷彿要应和他的猜测般，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的里斯特，笑容一下微妙了起来。 笑着沉默了几秒后，里斯特仍没有答应。 不过，他直接伸出手，一把将这位相当不安的青年拎了起来。 似乎是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里斯特先搔搔头，笑了一下，然后突然就抓出一把银光，直接朝着库伦达的脸印了下去。 一样搞不清楚状况，但脸前突然一片银亮，又不敢挣扎的库伦达顿时眯起了双眼，不过，下一秒，他的眼神就完全呆滞了下来。 看到这幕，瑞德原本只有微微皱起的眉头，完全扭曲。 松开手，让库伦达软软坐倒在地的里斯特，微笑着，缓缓吐出四个字。 “我答应你。” 说完，里斯特彷彿不大满意什么似的，皱着眉解释了起来。 “但我还是要先告诉你，虽然……你的父亲寿命得到延长，不过，他还是没办法离开这座岛……” “喔……”在银光中，双眼无神的库伦达不是很理解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从你们身上直接下手，还没有办法彻底解决问题。” “而且，你们的这种状况，也不像是所谓的灵魂损伤。” “喔……”眼皮缓缓垂下去的库伦达，呆呆地点头。 “你能理解我是什么意思吗？虽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们祖先，甚至是你父亲，认为是神灵的存在，并没有完全告诉你们实情。” “喔……”听着里斯特语句中充满兴奋与激动的内容，头持续低下去的库伦达，茫茫然地回应了一声。 “而这代表什么呢？就我从你身上的状况看来，这一切应该都有个目的。” “为了解决问题，我需要亲自去找出那个目的，并带着一个失去意识的样本去……对了，你愿意吗？” 听到倒数第三句，瑞德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 而几乎完全趴下去的库伦达，则呢喃着含糊又微弱的回应道：“喔……” “你答应了！很好。”里斯特满意地笑着，抓起了面前的年轻人。 “……”库伦达头软软地垂在一边，完全没有回应，似乎再次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很好。”里斯特微笑着，重复道。 随手一抛，将库伦达抛给小耶鲁后，他转过头，面对着瑞德，耸耸肩说道：“走吧。” 大致知道里斯特目的地的瑞德，低下头，缓声道：“是的，大人。” 不过，布鲁，耶鲁他们一听这两个字，立刻有些惊讶地看了过来。 注意到布鲁几人疑惑的目光，里斯特笑着，伸手到怀中摸了摸，掏出一面还沾有些许鲜红的骨质圆牌。 一边用银亮的食指抹去血丝，他一边开口说道：“我们，要领着西部落酋长的命令，带少酋长一起，去见所谓的大巫，并问问那位自称神灵的存在几个问题。” 说完，里斯特仰起头，望向远方，期待地笑了起来。 一直感觉很无聊的布鲁与小耶鲁，虽然不清楚状况，但看到里斯特很开心，他们也一齐露出了笑容。 艾薇坦看向笑容怪异的布鲁，抿着嘴，露出了一丝小小的微笑。 重新戴上头盔的希尔芙，拉下面甲，抱起迷迷糊糊的小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其实几人仍然搞不清楚状况，但在笑声中，气氛还是一下轻松了许多。 不过，这时，一脸若有所思的瑞德，表情还是相当凝重，且完全没有对于里斯特说出的话提出回应。 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感觉少了什么的里斯特，转过头，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吗？” 瑞德听到声音，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左右看了几眼后，才惊觉过来。 他迅速转身，面对着里斯特，有些抱歉地低下头道：“不好意思，大人，我出神了。” “出神？”里斯特虽然表示没什么地摆了摆手，但眉头仍困惑地挑了一下。 注意到里斯特询问眼神，瑞德迟疑了片刻，才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大人，在我族记载中，巫的力量，大多浅薄而发散，虽然对于自然和心灵有特殊的影响，但并没有什么威胁性。就算是传说中的大巫，只论力量方面，似乎也无甚出奇，理论上，危险不大……”说到这边，瑞德闭口了几秒，才继续缓缓说道：“但，大人仍请小心。我觉得，有些奇怪……” 看到瑞德小心翼翼的样子，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里斯特仍点了点头道：“嗯，好。不过……我想，没问题的。”说完，里斯特自信地笑着，伸手挥出了璀璨的银光。 沐浴在银光中，听着这段话的瑞德，虽然还是有些不安，但也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如您所说，大人。” “走吧。” “是的，大人。” 在轻松地讨论一阵，并谈笑了几句后，六人一龙，加上一位被扛在小耶鲁肩膀上，彻底昏迷的野蛮人青年，就这样跨开大步，朝着岛屿的中心走去。 一路上，靠着西酋长的令牌，和这段时间，其实早已传遍全岛的超强见习牧师，与教会领地传言，再加上里斯特随手就是一大片光明治疗。 几人可以说是走得顺畅无比。 西部落中的年轻人，看到他们都远远得就弯腰行礼。 至于似乎是听到传言，而聚集过来的其他部落陌生人们，看到他们，也只是远远地赞叹着注视，并没有跑过来决斗，或做出什么奇怪的行为。 虽然藉由跟酋长的对话，里斯特大致知道了之前那些年轻人为什么一直来挑战自己，也大概能估计对他们来说，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不过，对此他虽然觉得会有点麻烦，但也不是很在意。 就算偶然碰到几个之前决斗输给他的年轻人，在恭敬行礼后，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走，他也没有特别去驱赶，或是叫他们靠近一点。 就这样，连续打了一个月，弄出不少练体心得的里斯特，趁着终于停下来的现在，一边在脑中厘清，整理心得，一边挑选适合的内容教导布鲁与小耶鲁。 而在这个同时，他们身后的队伍也逐渐增大了起来。 不过里斯特仍然豪不在意地前进着。 直到他们通过了一个类似原始哨站的关卡，先是弄醒库伦达，试着让他向警卫解释，说明情况，接着，有些不耐烦的里斯特就直接把警卫压进地面，弄睡后…… 他们的脚步才稍微慢下来，且终于算是越来越接近岛屿中央。 而后随着他们发现，身后的年轻野蛮人们，看到如此的蛮横行为居然都还一言不发，甚至还会自发地挡下几位有些意见的其他部落野蛮人后，就连瑞德都渐渐放下了戒心…… 一帆风顺的几人行走速度并不算快，但因为这座岛屿形状很特殊。 所以没多久后，他们就看到了目标。 那是一口相当巨大的湖泊。 而湖泊旁边还有一座破破烂烂的小祭坛。 湖很大，祭坛很破，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在这种毫无遮蔽物的地方，很快，每个人都看到，在那座破烂的圆形祭坛上，远远就能看到，有一位白发的俊美少年，正闭着眼睛，挺直腰背，端坐在应该是摆放祭品用的长条石桌上。 这张石桌上，不但摆放有许多骨质的杂物器具，桌面上更处处都有大片的深褐色污痕。光是用看的，似乎就能闻到阵阵扑鼻的腥味。 简单说，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休息的好地方。 但那位姿态端正，面容平静的白发少年不但动都不动，且似乎连呼吸都已经停止…… 如同雕塑。 看着这位完全不知道是在休息，或者早已死去多时的少年……虽然还感觉不到任何元素力量，或者精神力的压迫，但隐约能感觉到自身皮肤不自觉紧绷，或是冒出鸡皮疙瘩的几人，都暗自猜测，这位少年，应该就是所谓的大巫了吧。 只有里斯特，微微张开了嘴，抬起头，慢慢地向上看……直到视线停留到天空某的一个点，他才无声地念出了两个字…… “好大。” 这时，瑞德的双眼紧紧盯着给他熟悉感觉的少年，没有注意到里斯特动作。 张开口，微微喘息着的瑞德，隐约感觉到，他就快想起来了某个，似乎是很糟糕的事情。 但，就在这个快要……与已经想起，虽然越来越近，但还有些距离的现在，他突然发现，那位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张开了嘴巴。 然后…… 视线中的少年化为一片了模糊。 瑞德没有反应过来。 而几乎只在一瞬之后，模糊的范围又扩大了数倍。 虽然眼前什么都没有，但看着连前方整片景物都突然陷入模糊的瑞德，终于明白了过来。 立刻，他同时想要转身，想要抓住里斯特，想要抓住布鲁，想要抓住每一个人…… 然后，他想跑。 但，都来不及了。 现在，有一面庞大，厚实，且彷彿海啸般卷动空气的某物，正如同巨墙般朝着他们压过来。 而那东西的速度，非常得快。 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来不及惊慌。 包括瑞德，他们就连眨眼，后退，或动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完全淹没。 波动的空气转瞬间就压过他们，充斥了他们身周的空间。 他们的衣服，身体与脚边的石砾都开始疯狂地跳动。 这波动振动着一切。 就连他们脑袋都一阵阵地感到昏眩…… 而等到真正完全被包围进某物之中后，他们才发现。 这振动不是攻击，也没有带来伤害。 这是声音。 听起来彷彿海啸前，彷彿飓风后，彷彿毁天灭地的天灾中，那股震摄一切，却又似乎什么都听不到的呼啸声…… 它的里面没有元素力量的轻灵流动，也没有像精神力的强大压迫感…… 有的只是一大片，无法理解，无法捕捉，似乎比起一切他们所知，都更纯粹，更接近本源的东西。 他们只能惊讶地聆听着。 这包含着如此力量，与无数玄奥的两个字…… “过来。” 这带来天地异相的声音，其实就只是平静地说出两个字而已。 没有办法拒绝，没有办法掩耳。 他们只能站在那，用身体，用衣服，用波动起来的精神力惊讶地聆听着。 这些最纯粹的声音，彷彿液体般，渗入他们的身体，渐渐地浸染他们。 首先是小耶鲁…… 他紧绷的脸颊突然完全放松，并安心地踏出了脚步。 再来是布鲁，他似乎再次失去自我，双脚离地，目光痴迷地跟着身边那一大群，在声音中迅速鼓胀的大群风灵，呆呆地飘了出去。 接着，是双眼茫然的艾薇坦。 然后，是握着剑柄，缓缓前进的希尔芙。 所有的野蛮人们都跪了下来，没有移动。 只有他们，在呼啸声中缓缓移动着…… 仍站在原地的瑞德，抱着头，面色痛苦地看着几人缓缓走向湖泊，他弯下腰，不敢置信地喃喃着…… “怎么会……居然还会有……还会有……” 存活了许久的他，确实曾听过这种呼啸。 这纯粹的声音，那曾让他感到纯粹恐怖的存在。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会忘记这种曾听过的声音…… “泰坦……长老。” 而目光呆滞的里斯特，在听到瑞德的呢喃后，抬着头，楞楞地重复念道：“泰坦……长老？” 难怪这么大。 眼中闪动着光芒的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传说中，四大泰坦长老，不但是最古老的泰坦，也是所有泰坦的源头。 而在泰坦们的传说中，泰坦长老们，仍分别拥有他们父神的部份力量。 里斯特微微低下头，咧开了嘴，露出牙齿，笑着。 金黄色的火焰，在里斯特圆睁的眼中熊熊地燃烧，吞吐着金光。 传说中，泰坦长老都待在固定的地方，那么，这个地方根本不是岛屿，那也不是湖泊，这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