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残损逝下的风月

“怎、怎么了你？索拉她……”看着甚是几番低落、消沉难醒的他，不解其间一二的诺格，还是挺上身去询问了一句。 然而…… “想不到未对她痛下杀手，下手却又是如此之狠毒……‘战狂’，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少受点苦？” “‘战狂’？啊喂……难道说……”空烨的话，这才得以使他明白过来……这二人究竟所遇之事一二。然而得知了事情起因的他，却还是不由得忽然间地沉下了那道原本安宁万分的面庞： “那个恐怖、嗜战到死都不肯罢休的‘第二人格’——‘战狂’……从你的体内被释放了出来么？你的意思……索拉变成这个样子又都是因为‘战狂’害的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告诉我啊……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战狂’又会出现……你……唔？” “……”然却待他方才将这所有的疑问，仿佛倾出杯口的流水，尽数洒落地板。空烨却转过身来，捂住了他的嘴……诺格便这才当即停下了思绪之间——那道疑惑难分的滔滔不绝。 而恍如零星飘散于天际间的那片昏霞残阳，从他的惆怅面庞之中所吐露着的那道无奈与从容，此时此刻，竟也好似经由秋风飘零、散落而至的片片细柳，那冷锐不失锋芒的外表，却细软纤长的特质，单单飘零在了这道孤单依许的人世间，冷漠、残延殆止。亦是不乏悲望的感概甚许。显然，他什么也没有说…… 却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再去追究过往。可是： “凌玄经、天昭经……九茫经、雪颌经，就连煅弦脉、熙阙脉、奚，甚至还有雎也……这……仅仅只是如此那般不堪小觑的一击，全身的‘十六弦篆’，到底还是因此而受到了崩裂性的损伤，因为经脉尽裂的缘故从而陷入了假死状态、失去了行动能力和知觉。” “‘十六弦篆’……经脉尽裂？难道说索拉她……”恍然间，似乎使他想起了什么……可空烨却并未说完： “看来，我想的……果然还是太过于简单了么？‘战狂’那个家伙……不杀她的原因，则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将她作为自己重生于世、并且依附寄生的另一道宿体啊！而将她所有的经脉尽数崩裂之后，她便也就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这样也便不会再像我一样……凭借‘极天逆术’的压制力与它相冲突、并且完全地将她压制住。而那样，他便也就可以完完全全、毫无顾虑地寄生在索拉的身上，并且吞噬掉她的意识了。” “你说什么，空烨？你的意思……难道刚才，‘战狂’实体化了么？”诺格惊诧再三，然那怎么都已无法掩饰的事实，如今却也早已容不得他再度隐瞒下去了。仅使，看着诺格焦急的神情，他却也只是低下头来无奈地摇了摇几许，并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 “事情的经过……终究说来话长。长话短说，方才不久前，它的确实体化了，并且将索拉变成了这副样子。好在我费尽一番周折，这才得以将他重新封印回了我体内。可是，索拉却早已千疮百孔，当我将她唤醒好一阵子之后的时间段里，这才得以背着她离开了萨鲁奇亚森林，来这里寻求你的帮助……只是她现在，却也仍旧还是昏迷不醒……”似乎越说，心间越是一股难以诠释的悲惘与凄惨，难以平息着的悔恨，迫使他此时此刻不得不紧攥住了拳头，即使想要猛地挥打自己一拳，发生了的这一切却也早已无法挽回、无济于事。 然而得知了详情的诺格： “你说她醒了一阵子？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么说来，索拉她还保留有苏醒的意识，这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啊！接下来，就是好好为她疗伤，让她开始慢慢地恢复身体状况的时候了啊！可是你又为什么……”似乎冥冥间留意到了空烨心间——那道莫名存生的悔恨之意，却又恍如抛深的石子灵敏地划过那道平静光滑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他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不成，你还在为没能保护好她而心存愧疚么？” “难道我又不应该愧疚么……毕竟如若不是因为我的一时松懈、没能控制住‘战狂’，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因为我在她的身边，她也不会跟着我遭受这番痛苦。她……”空烨话音未落……他却忽然地拍住了他的肩膀： “兄弟，快别这样想！索拉她并不是因为你所伤，而是因为‘战狂’！而且你要知道，‘战狂’是‘战狂’，你是你！这件事情，我想她不可能不明白，而且，索拉对你是那么关照跟体贴，她又是那么爱慕着你，怎么可能会对你有那种想法呢？更别说因为这件事情而错怪你……何况冒着生命危险将她救了出来、并且来到我这里的可是你啊！难道不是么？” “可归根究底，再怎么样也无法掩盖住的事实！那便是让她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罪魁祸首……终究，还是因为没能控制住‘战狂’的我啊！这难道又不是吗？我到底应该怎么办……而且就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得不承认到最后必然即将发生的另一道惨剧……” “另一道……惨剧？”听着他那似乎并不知道所述何事的埋头悔恨…… “有件不幸的事情，我想终究……还是不得已地将要发生了吧……” “不幸的事情？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呢……”诺格依旧不解。然而…… 被忽然间倾突而出的泪水所洗礼的……他那无奈万分的面容，恍惚之间竟在此刻也开始变得渐渐模糊了起来： …… “我恐怕……要做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了。而就算等她醒来之后、身体恢复健康，我想，也肯定是没有办法再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下去了吧……” …… “！”恍然间，浅显拂过记忆之海的最后一抹浪潮悄然徘徊纵逝而去…… 聆听着眼前诺格所述的一切，她的双眼，此时此刻竟就像是那影飞逝、流淌于悲凉溪涧中的潺潺秋水，哪怕踏过随流而经的道道贫瘠之地，冰冷的浸润，却也仍旧未曾散结、不愿浸透到这片绝望、凄茫荒芜生息的大地之中合二为一。那早已失去了最后一道承受防线、赤裸脆弱、不堪重负的破碎之心境…… 诺格却并没有就此停止住——自己那仍旧毫无保留、一字不漏的详言阐述。仅使，自己先前早已对她作下劝告： “就在你全身的经脉都尽数被‘战狂’一一震碎、奄奄一息之时，你或许未曾想到……这其间所蕴存着的每一分痛楚、每一秒伤痕的憎裂，此刻都共鸣与他心间的那道绝望，丝毫都未曾脱离半刻。直至最后那一刻，‘战狂’的面孔也终于开始扭曲了起来，仅使空烨他……在铸成了大错之前，凭借着那道强劲的封印术将‘战狂’重新拉回到了身体中后，这一切才得以全都结束。可却当他看到躺在地上、几乎没有半点呼吸的你的时候……他的内心，那一刻却也几乎是快要崩溃、悲痛不已的！毕竟……” “啪嗒……啪嗒……” “嗯？”（诺格） 说着说着，不知为何，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水滴拍打下坠的声音，竟也渐渐地开始存现在了这道恍惚间静得出奇、除了他的话语之外竟也不留一丝声响的空间之中。就连那仍旧昏睡在她怀中的懵懂青年，悄然失去了生息般地静谧依旧、未曾苏醒……是的！ 那是她的泪水、她的无声悲拗、她的痛彻心扉、她……她在哭泣！ “出于自己的疏忽，而令‘战狂’无意间被释放、并且实体化在现实之间，而且还差点将最为挚爱的你无情杀害，甚至却也看到你得以苏醒片刻之余，那一刻，他早已经顾不得那多。背着你这才得以一路飞奔，赶到了我这里来寻求我的帮助。然而之后的事情，可想而知。那残酷、丝毫无法改变的事实……” “……”抬起头来，无力、惨淡的目光也开始渐渐地投向了——那知晓这事实的唯一者。迷惘于心间的那道莫名的停滞之意……她真不知道，自己从未细想至深的、那道懦弱万分的思绪，此时此刻究竟还该如何得以去承受——那终究对于自己来说犹如滔天大劫那般残酷的真相之所在。 当然……恍惚间早已将后者情形尽都预想通透、把握于掌心间的这一刻，他已然停滞住了继续阐释下去的话语： “如果此时此刻的你，还确信着……自己能够坚定住心间思绪之中那道顽固的毅力的话，这件可能更加超乎你想象的事实，我想对于你来说……”说到这里，他却还是不由得摇了摇头，无奈地转过了身看了看身旁……那两位仍旧昏迷、沉睡在床的可怜女子： …… “你便也就不会料想到……自己之所以还能够如此痛恨他、甚至难忘他的那道理由所在了吧！” …… 哪知…… “之后呢？那之后……那之后呢？” “……”诺格诧然。 忽然间地又一道惊喊，却又不得不戏剧性地打破了……这道原本沉寂万分的一切。然却并没有甘愿就此罢休地，她不禁紧蹙住了那道心如刀割般悲痛难待的面庞，忽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难不成毁了我的容……是逼不得已？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空烨他这么做的理由……他这么做的理由到底又是因为什么？你倒是赶快说啊呜呜呜呜”难以控制住悲愤、乃至快要倾透而出的那份难以言述之绝望，她的身体，隐约间竟也在这个时候，不觉几分困难、难以止控地颤抖了起来，而就连那字字句句倾吐所存现的悲拗，此间无时无刻，竟也都带着泣不成声的哭腔，缓缓好似漫天飞舞的白雪，消逝在了恍白凄廖的际空，半刻不曾逝下。 然却也只待他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当日来到我这里，他顾不得与我阐述你们事情的经过，便就先行将你安顿好，甚至为你做下诊疗，在得知了你全身的‘十六弦篆’尽数崩裂开来的事实之后，他的心，就像是被刀绞一般痛楚。毕竟你因为他而受到了如此那般严重的创伤，无奈之下，他仅仅只得、也不得不想到的唯一一道得以将你诊疗痊愈的最佳方法，却又不得不令他欣慰而又绝望。欣慰地是你当然可以获救；然而绝望地，所必须付出的同等之代价！竟然是……” 原本凝视着窗外幽漾天空的那道深沉、却叹然犹尽的失落眼神，此刻也尽都停滞在了她的面庞上……思绪间的记忆，不觉间竟也仍旧好似不知飘转了多少道时光的风转轮回： …… “宗启？”听到这个似乎并不怎么熟悉的词汇，诺格诧然不觉疑惑再三。而看着他这般困惑的模样，空烨却也不紧不慢地开始向他解释道： “人体全身的经络脉路，是根据‘三启’和‘十六弦篆’的韵律所分配、各行其道分工明确的！三启，指的则是人的宗启、桖启、支启！它们分别位于人的面部、小腹与下胸肌的连接处、脚踝到足底的位置这三处地方。而人体的‘十六弦篆’，便是人体内循气能流所运走的十六道脉络通路。他们连通着‘三启’的位置，如若要想重新接通体内被崩裂的‘十六弦篆’，唯一的办法，则是从三启处灌入他人的循气能流，这样方才能得以用愈合元素系弦离的元素力量，来进行内部断却脉络的连接！” “原来是这样……宗启的话吗？你的意思是说，索拉她断却的经脉都联通在宗启的位置么，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只要能够从宗启处灌输入循气能流再行慢慢调和，那么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么？赶快替索拉找到宗启的位置啊！”诺格急切地向他催促道。恍然间就像是得到了问题的答案，却又并不知其用处有无是否。 而这，刚巧却也正是那位多谋少年心间所料之事： “不……这也正是唯一的难处所在！如若不做任何手脚，单单只是一味地想着灌入，循气能流是绝对不可能能够得以灌输得进去的，那么问题也就来了！” “不做任何手脚……你还想做什么？唯一的难处，那又是什么意思？”诺格不解空烨所思一二，还未待他说罢便就插言先叙！然而那尽都准确考虑于思绪之间的冷静少年： “我们在施行循合、或是弦离术法的时候，循气能流通常都是通过掌部的纹路凝结于掌间，而若要单单将强大的术法迅速、乃至快捷地释放出来，往往都是需要施术者加速体内代谢的施行速度，方可在一瞬之间迅速而又准确地释放出来。可是，索拉她此时的情形，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处在昏迷的状态，当下经脉尽裂的她，是没有能力控制体内代谢的施行速度，灵活掌控循气能流的，更别提经脉尽裂的悲惨现状了！这种情况之下……我们不但无法准确地替她灌输入所有的循气能流，甚至还有可能会白白地浪费、流失掉！” “这、那这可又如何是好？可真是急死人了……难道就没有办法能够让索拉她振作起来，得以自行控制好体内代谢的施行速度了么？”诺格焦急地不能自已，在房间里来回地走动、乱窜着的他，仿佛就像是一头尾巴着火的棕熊，不是摸地打滚、便就是四地哀嚎。不过…… “办法……还是有的。但，那却也是唯一的一种……”空烨无奈地话语，那不觉甚是几分失落愧疚的面容，此刻似乎竟都不由得在向他解释着——这是的确、仅能够实施的唯一的办法所在了。 “是什么？”（诺格） …… “我们用刀……术外划开她的宗启还有我们的手掌处，完全地将经络的通入点集结于宗启的数点处，这样即使她没有能力自行控制住体内代谢的施行速度，我们也能够从外部灌输入循气能流，强行地替她疏通、为她调和体内断却经络脉路的连接！” …… 这个办法……似乎着实可行！ “术外划开她的宗启吗？原来如此，这也着实未尝不可，那么你到底又还在犹豫什么呢？我们的手掌和索拉她的宗启，就赶紧都拿刀给划开吧！空烨，难道说你害怕了么胆小鬼，只不过是手上划开道口子而已，同时也在索拉的脸上划开几道口……嗯？” “……”（空烨） 可终究未曾避免、始终还是难以预料到的那道无奈之举……他这才得以明白，空烨心间那无奈悲惘、愁绪繁琐之事之所在…… “难道说？你是因为这个……” …… “！”（索拉） 说到这里，诺格不由得停顿下了面庞之上——那道道满是无奈的繁杂心绪之所在……即使终究吐露出口的那段不凡之往事，此刻却也终究归揽于那位悲拗女子的细耳轻垂之间…… “命能救，但容貌却不保，一旦这么做，所留下的连接切口，就会在宗启处……也便就是你的容貌留下一辈子的疤痕！这也是在他面临这个事实之后，悲喜交加不能言语自已甚至……不知道是否还应该将你救活、重见天日的原因所在哪！但你又怎会知道……” 他却仍旧不曾停滞住……那最后一丝终将阐述、公诸于大白的最终残酷之事实： …… “换取你得以重新存活于世的代价……竟然是要毁掉你的容貌！别说是作为从小到大行医十多年以来却也从来未曾料想到的——上天对他所开的这举偌大玩笑的他了，就连我也实在是难以置信……如若真的让你恢复了生机，苏醒之后的你，又将如何去再度面对——这个对你而言甚是焕然一新、渺茫万分的卑微世界？甚至就连他也是一样，待你醒来之后，他又将如何来面对……因他的缘故从而变得这般坎坷难待、受尽折磨的你？” …… 感慨匆匆时光的流逝，竟是如此之遥不可及。光阴，想不到还真是难待人地……令人消沉许多！ 恍然间，那早该沉沦逝去以至于延续了十二年之久的似水流年，此刻纵使终究浅显于世，却又早已不及于当下……这早已无法挽回的遗憾。 残损逝下的风月，此时此刻连同这所有的往事，尽都伴随着那道随风而去的真相，终究化作一抹飘逝的飞雪，浅显划过这道空白无垠的天际，却也时刻都不曾保留着……往日那份萍凉气息之下的浪漫蕴意之所在。 而不禁忽然之间开始痛苦地抓摸起了自己的头……那道始终不知心间究竟作何一道感触的纠结难待、痛心疾首，她就像是一位失去了全部宝贵财产的富人那般，然想要奋力挽回，此刻却也早已无济于事，变成了卑微的穷人…… 而亦不禁也开始再度注视着怀中的青年，她只得不住地摇着绝望难待的头，仅使，这些都也早已是不容改变的过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样子……”反复嘟囔着嘴间——那道始终都不敢相信的事实，嗓音之中夹带着几分模糊、起伏难控……害怕？终究还是装作恍如隔世未知的局外者，单单感慨着这道真相，欺骗那道懦弱万分的自己吗？ 库伊斯颉·索拉。 “不可能……的。不可能会是这个样子的……我…不相信……叫我怎么能够相信？不应该……不应该是那个样子的呀……” 然而，却单单作为真正局外者的那另一位青年，这个时候仍旧只身站在了她的面前，然脑海之间，那道甚是几分不解、甚至愧疚的记忆，此刻恍惚间却也不禁再度徘徊在了眼前： …… “完毕了吧……空烨！”看着那冷静着思绪面庞的少年，终于抬起了那紧贴于她面庞处的双手……诺格不禁放心地舒了口气、低叹了片刻道。 “嗯！我已经……运用‘邙泉澈溟罘’，将索拉体内所有断却的经脉，尽都快要重新连接起来了。还差雎脉的话，她差不多……就可以重新自行运作调息了吧……”而回应着诺格说着说着，此时此刻，他那原本几分慎定自若的神情，竟也不由得开始渐渐地沉了下去…… “太好了……她终于没事了！喂……既然没事了，就别耷拉着脸了嘛，赶紧振作起来！不然等她醒过来，看到你这副样子，她还怎么开心得起来感谢你……呃。” “……”（空烨） 那少年……终究还是没能考虑到——他此时此刻内心间纠结难待的想法。然却只是再度地将双手轻敷在了索拉那早已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面庞，并开始为她衔接最后的雎脉时，他却不禁忽然地沉下了……那道忽然间变得坚定万分的目光。 仿佛就好像是定下了一件沉重的事情……这个时候，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对面的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