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肃反2
类别:
商战职场
作者:
三道劫数字数:4636更新时间:21/11/26 09:04:59
在红军中和根据地内到处捕人,弄得人心惶惶。
一团住在观音铺,这天凌晨,楚汉华正在睡觉,交通队的四、五个人,手持盒子枪,闯进了一团团部,大声喊道:
“楚汉华,你是改组派,马上跟我们走。”
楚汉华对于乱抓人,本来就很不满意,他正想问为什么要抓他,来人已将他的枪下下来了。他被五花大绑地押着走了。楚汉华这下子心里才明白过来,他被抓是凶多吉少。起初,他以为肃反就是肃清混进革命队伍中的反革命和国民党。但张国焘搞的这个“肃反”在不断扩大,他心里就有所怀疑了。
楚汉华被带到保卫局以后,他才知道,鄂豫皖最早革命的一些领导人,如戴树民、曹如海等许多人都被逮捕杀害了。而且保卫局一个人悄悄告诉他,张国焘的肃反对象主要有三种人:一是从白军中过来的,不论是起义、投诚的、还是被俘的,不论有无反革命活动,要审查;二是地主、富农家庭出身的,不论表现如何,要审查;三是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凡是读过几年书的,也要审查。重则杀头,轻则清洗。为了防止部队发生异动,张国焘等分局领导人还决定,红军以营为单位拆散混编;中央分局和鄂豫皖省委组成巡视团,派到各师,监督“肃反”。弄得人人自危,熟人见了面都不敢说话,生怕被说成是“秘密组织”、“反革命活动”。真是一片白色恐怖的气氛!
楚汉华虽然是老粗,但他心里明白得很,当他听到当年暴动起义的老领导、老同志好多都是“改组派”,是和国民党里通外合的奸细时,他心里是有抵触的。他多年亲眼看到那些老领导、老战友指挥打仗是极其勇敢的,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改组派”、反革命呢但这些念头只能放在心里闷着,不敢和任何人讲。后来“肃反”面越来越扩大,越来越严重,有不少苏维埃政府的主席、副主席,都在“肃反”中掉了脑袋。没想到,这一天,他自己也稀里糊涂地变成了。“改组派”。
楚汉华被押到政治保卫局,保卫局的人从他身上搜出一张纸条,如获至宝,说:
“这就是你手下的‘改组派’成员名单。”
楚汉华一惊,再定神细看,原来是政委张琢给他抄的全团共产党员的名单。楚汉华因为不识字,党组织又不公开,为了工作方便,张琢便给他抄了一份名单,他走到哪看到哪,还可以学认字,所以,他把这张纸条一直藏在身边,这会儿倒成了罪证。他要申辩,保卫局的人根本不让他申辩,又把他反绑着关进了一个牛棚里。
这个牛棚四面透风,地上是一滩滩牛马粪和牲口尿。正是夏天,蚊子和小咬特别厉害,一咬身上就红肿一大片。如果楚汉华的手不被绑起来,起码一下子可以打死十来个蚊子。但是,楚汉华的手被绑得紧紧的,他只好歪卧在屎尿中,白天没人送饭,夜里渴得不行,就只好侧着身子喝地上的牲口尿。一直熬过三天三夜,才把他关进保卫局的监狱。进了监狱,要松绑绳子,但绳子已经紧紧地勒进肉里,血糊糊的取不出绳子来。
当他逐渐缓过劲来的时候,他望望四周,天哪,那么多熟悉的人被关了进来。万昭科和五团团长、政委、张琢、韩正明等等……楚汉华一看这么多熟人,对大家说:
“我这个团长,是穷苦人出身,跟国民党反动派拼杀了几年,你们怎么也把我咬成改组派呀!”
在监狱里的人,昕楚汉华这么一说,个个难过地哭着说:
“我们也不是改组派,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保卫局那些看守的人,不准监狱里的人互相说话,喊道:
“你们是改组派,还说什么话!”
“呸!”被关在监狱里的人,个个心里都在发狠说:“不说就不说,反正不是改组派,你们审查吧!”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进了监狱的门,就要亲自品尝张国焘所称的“要努力使特委会的所有组织布尔什维克化”的真正含意。楚汉华被关进监狱以后,每天都要被拉出去审讯。
张国焘的肃反,一逼、二供、三相信。捕人、杀人不讲证据,全凭口供。许多刑法骇人听闻。一些基层干部和战士,连AB团、改组派、第三党是什么名堂都不懂,更想不到那是掉脑袋的罪名。你说他是,就承认。承认了还不行,得说出“同党”来。说吧,无非是些要好的同志、同乡,在一块议论过什么事,便成了“同党”、“反革命组织”。就这样一株连一大片。
楚汉华每次被拉出去审讯,戴上很粗的麻绳编的大手铐,然后反绑吊在大梁上,一吊就是一刻钟,一搞就是三、四次,最多的一天吊了十次。因为监狱的伙食极为低劣,楚汉华患了痢疾,吊起来时顺着屁股大腿流滴黏液,行刑的人还骂他不讲卫生,放下来还要灌辣椒水,大杠子、小杠子轮流压,还劈腿叉,搞重刑罚,直至把楚汉华搞休克了才放倒在地上,等苏醒过来后又追问:
“你是改组派吗”
“不是改组派!”楚汉华挣扎着回答说。他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回答得非常坚定。如果回答“是”,或者实在没有力量说话,就会被胡乱判定你已经默认自己是改组派,马上就会拉出去砍头。楚汉华心想:我还要继续干革命,决不能轻易地死去。
保卫局的人见楚汉华不肯招认,便接着又问:
“那你是什么呀”
楚汉华更加坚定地说:
“我是共产党。”
“打!”于是,又一阵拳打脚踢。
保卫局的人就这样反复地问,由于实在问不出对他们有用的口供,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把他送回监狱。
一连多少天折磨,楚汉华已经动弹不得了。有一次,他死睡了一天多,连他自己也觉得好像死了。等他醒来的时候,觉得已经不在监狱里了,到底在哪里呢,他努力回忆着,但是,他昏迷以后的事,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他苏醒过来以后,看到罗英在他的身边。这是保卫局的人用的一条计。
“啊!你醒来啦。”罗英的泪珠像雨点似的往下落,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们今生今世再也见不上面呢!”
“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楚汉华看看罗英,只见她披头散发,满脸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全是伤痕,身上的衣服粘在流血的皮肉上。看得出来,她也是受尽了折磨。他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这是他们用的毒辣阴谋。”罗英说;“他们把朱玉花抓起来,硬说她是AB团、第三党。”
“笑话,胡说。”楚汉华说:“他们连三岁的小孩都不如,朱玉花这个人,在我们党和红军处在最困难时期,她亲手打死了自己的丈夫,保存了革命的财产,使我们困守在木兰山上的革命战士得以生存下来,这样对革命忠心耿耿的人,怎么会成了AB团、第三党呢!真是强盗逻辑。”
“他们把她打得死去括来,她死也不承认。罗英说:“那些卑鄙无耻的家伙,把她打得昏迷不醒的时候,还在盘问她,朱玉花含糊不清地回答‘是的’两个字,就定了她是AB团、第三党,又进一步逼她交代同党,她有什么同党。于是,就把我找来和她谈话,谈完了,就把我抓起来,说我是鄂豫皖AB团和第三党的负责人之一。天天打我、逼我交代同党,用的刑法比我在黄麻城里受敌人的刑,有过之无不及。
“我可以给你作证。”楚汉华虽然被打得伤势很重,躺在那里,不能站立,不能坐起,但是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就像一个!大铜钟在咚咚作响:“你的头是党和人民从敌人的屠刀下换回来的,你怎么会是反革命呢!”
“唉!说这些没有用,许多为革命做过贡献,立过大功的人,现在都成了反革命了。”罗英说:“我已经看透了,想清楚了,我们看来活不成了。这次让我们见面的目的,是又想加罪于你,有了我们的这次谈话,你就成为AB团、第三党了。”
“我早就知道,张国焘不会放过我的。”楚汉华说:“那次要把他杀了就好了。我真后悔,这件事成为我一生中最遗恨的事,那回我要是把张国焘杀了,最多我一个人丢脑袋,今天就不会有这么多人遭殃了。”
罗英想到保卫局的人,不会让他们长时间谈话的,而且她也想到,以后他们很难说再有机会见面了。她突然想到多年埋藏在她心里的话,应该说了,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时候,罗英的嘴唇也是难启的啊因为她毕竟是个姑娘啊。她来到我们这个世界上,风风雨雨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因为她家里富裕,她出生后,父母就给她订了婚姻,后来她上学,公子、少爷追求她也不少,后来又到了革命队伍里来,又有不少人追求她,不知为什么,她谁也没有答应过,而心里却偷偷地爱上了楚汉华。爱得那么真切,爱得那么深切。她为什么会爱上他,她也说不清。
有时她问自己,是不是因为我在革命队伍里,选择的爱人就必须是革命人呢她想,这是个原因。现在处在革命的洪流时代,再去和一个不在革命队伍里的公子、少爷结合,那是绝对办不到的。
有时她问自己,是不是因为我受了要与工农相结合的号召才爱上他呢她想,这也是原因。党号召走工农结合的道路,能与一个真正的工农分子结合,也是一件光荣的事。
有时她还问自己,难道我爱楚汉华就是这些吗她仔细地想过来想过去,觉得远不是这些。楚汉华的品行、性格、志趣、爱好、情操和人的长相等等,都使她感到理想,她常常自己一个人偷偷地想,感谢老天爷,给她送来一个楚汉华,有了楚汉华,是她一生的幸福。
楚汉华是她心目中最爱最爱的人,但是,她也很清楚,残酷的斗争生活,不能允许他们很快就结合。为了不影响楚汉华,她把爱他的情绪深深地藏在心里,等着有一天向他表白出来。她心底藏得越深,爱得越厉害。
现在这会儿,她明白自己可能活不成了,再不把自己心里的爱情表露出来,就对不起楚汉华了,于是,她鼓起最大的勇气,终于把藏在她心多年的话说出来了:
“楚汉华,我不能不说了,从我见到你那天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了你。以后我们可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他们肯定要杀我的。在我死之前,让我能知道你心里也有我,我就什么都满足了。”
听到罗英的话,楚汉华真想扑过去,把罗英搂在怀里,热情地拥抱她、亲吻她,但是他浑身动弹不得,连动动手想拉拉她,也都不行了。他也一样,很早以前,他心里就点起了爱她的火苗。他始终没有表白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不识字,怕她嫌他是老粗,有时他也鼓起勇气想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她,但也怕她拒绝,怕她跟他断去友谊。因为这一点,他打定主意,宁愿得不到她的爱情,也不愿意失去与她的友情,所以,他每次见到她,话都到了嘴边还是又悄悄地藏回到自己的心里。后来,他又常常想,话要是能从她嘴里说出来,那该会多好啊!
他盼望着,他常常这样盼望着。
谁会想到。此时此刻,在他被人害得快要死去的时候,他所盼望得到的爱情终于得到了,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幸福的时候,也是最满足的时候。他说:
“我终于等到了,跟你一样,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深深地爱上了你,我知道我没有文化配不上你,所以,我拼命地在学文化。”
“谢谢你。”罗英看楚汉华动弹不得,便主动地说:“我们不能结婚,也很难再有机会见面,让我好好亲吻你吧!”
“好!”他张开嘴,等待着她。
罗英低下头去,轻轻地抱着楚汉华,生怕碰者他身上的伤痛。她把启开的嘴唇,用力地吻着他。多年的爱情之火,全部贯注在这热烈的亲吻上了。
他们热烈地吻着,久久不肯分开。楚汉华因为不能动,火一样的热情奔放不出来,便把自己的舌头伸到她的嘴里,于是,两个舌头碰在一起,幸福的热流流满全身,使他们竟忘记了浑身的疼痛。
但是,保卫局的人已经发觉了,他们又遭到了一阵毒打。楚汉华又被送到监狱里。
又过了几天,保卫局的人说,分局指示,要把楚汉华他们这批“重犯”送到白雀园去。转移是在夜间进行的。每个人都被五花大绑着,有的还戴着脚镣,走起路来哗啦哗啦响。途中要翻过一座山,大家行走非常困难,拉了有好几里路,楚汉华是用担架抬的,他默默地数了数,大约有好几百人。两旁是保卫局的人,每人一把盒子枪。
几十里的路程,走了一夜也没有走到,第二天又接着走。走着,走着,碰到国民党的飞机来轰炸,押送的人跑到一边躲了起来,也顾不上管大家了。这时,楚汉华想,炸死算了吧!死在敌人手里总比死在自己人手里痛快些。但他又一想,出来革命几年,倒成了反革命,自己死了不要紧,七里坪的人会说我什么呢,我们团的人会说我什么呢!想到这里,他又暗地里给自己鼓气,我不是改组派,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要到战场上去看看到底谁是改组派,谁是反革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