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老莫，你身体越来越差了，还是住院静养吧！” “我这身体本来就是个累赘，就算住院静养也只是多折腾上几天，没必要。” 卧室里，医生老赵和莫毅正说着什么，气氛有些压抑。刚要上楼，洛妍便听见了老赵和莫毅的对话。 “唉！”老赵叹了口气。“以前你那么拼命的工作却从来不注意饮食规律，我和刘婧劝了你多少次要养成好的饮食习惯别不吃或者突然的大吃大喝你就是不听，现在……”老赵顿了顿，有些说不下去了。“那么大个莫氏集团你都扛过来了，怎么你的身体你就不知道该好好珍惜呢！”二十多年的朋友，他见证了莫毅当初的失败，也见证了莫毅今天的成功，他为莫毅这么个老朋友感到骄傲。只是，当无情的病魔缠身，当一切到了无力挽救的时候，他这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也只是虚名的摆设。 “珍惜。”莫毅笑了，笑得有些无力。“三十年前人寻病，三十年后病寻人。闯了，成功了，有了现在的成就我也心满意足了。”当初的年少轻狂时候的拼搏终于换取了如今的成功，莫毅觉得很值，至少他的梦想实现了，至少他的努力换得了成功。“现在，我最放心不下的是小岩，这孩子虽然平时挺安静的但我知道他内心也是同我当年一样斗志昂扬。” “一将功成万骨枯。”老赵感慨。“老莫，为什么还不告诉小岩他们，他们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 “不。”莫毅摇头。“老赵，我们二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你觉得我能说吗？”说了，小岩和小敏能受得了吗？小敏朋友沫沫的死都令小敏那么伤心，如果让小敏知道她的亲人即将离开她了，她还能受得了吗？还有小岩，虽然平时总是那么的安静从容，他不想看到小岩伤心难过。脑海中小敏和小岩的影子一一浮现，让他们知道真相后的结果莫毅不敢想象。 “老莫，孩子们已经长大了，我们也都老了，有些事是该由他们分担承受了。”老赵语重心长的说。 “我的时日不多了，在死之前我最想看到的就是小岩结婚。小岩那孩子四岁时就没了妈妈，而我却成天忙于工作，我真的很对不起他。”说话间莫毅脸上有了深深的愧疚。 静养、一将功成万骨枯、时日不多、结婚。虽然有些字眼洛妍并不懂，但从莫毅和老赵的语气口吻间洛妍大概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静默的走向小敏的房间，她想在不久之后应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只是到那时，小敏会怎样，莫岩会怎样。 午饭时小敏有下楼吃饭，但话都不多，顶多是应付两声。老赵留在莫家吃了午饭后同莫毅在大厅，刘婧和小代收拾餐桌，小敏和洛妍则回房去了。 “老莫，你吃的越来越少了。”老赵一边同莫毅下棋一边说。 “人老了，吃不消。”莫毅的脸色相比前些日子要差多了。 “小岩很喜欢下棋，你们经常切磋？”因为是老朋友，所以老赵对莫毅家的情况还是挺清楚的。 莫毅点点头。“小岩那孩子比较内敛……他最喜欢的就是下棋了。”莫毅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莫岩了。 “从小婷婷就喜欢跟小岩一起玩耍，我看得出婷婷很喜欢小岩。”老赵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婷婷。婷婷同莫岩年龄相差不大，从小就在一个班级学习，直到高中时候才分开。因为和莫毅的关系老赵经常会带着婷婷到莫毅家做客，那时老赵以为婷婷会和莫岩在一起，毕竟那时的莫岩并没有对婷婷表现出冷淡。直到现在老赵才明白，婷婷对莫岩虽然有爱慕之意但莫岩把婷婷只是当做妹妹看待，更何况婷婷现在也有了男朋友。其实他是很想莫岩做自己的女婿，毕竟莫岩是那么的优秀，而且又是老朋友的儿子。“唉！”老赵叹了口气。“只可惜这社会变化太快，人一旦长大儿时的童真都会随着消失。” 莫毅知道老赵是在感慨了，感慨他们结不成亲家，感慨岁月的无痕和时光的匆匆。“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没有人能打破这个规律。老赵，婷婷过得怎么样，好几年没见着她了。” “又交了个新男朋友。因为在省外难得回家，我也只能跟她通通电话，不过她过得还挺好的……” 楼下的大厅里莫毅和老赵一边下棋一边聊天，楼上小敏和洛妍回房间静默一会儿后也聊了起来—— 小敏问洛妍：“洛妍，我这样是不是不对？”这样、沉着一张脸，对谁都是爱理不理，好像要全世界都知道她心情不好。 不对吗。洛妍看了眼小敏。有些事她很少去思考，因为一直以来都有爹爹和哥哥为她安排着、计划着，所以许多常人懂得的她却是都不懂得。“许多事我都不知，所接触的东西也很少，但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周围的人伤心难过，这是爹爹从小就告诉我的。”因为是族女，因为族女在族人心目中是圣洁的、善良的，所以不能让族人们伤心难过。 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周围的人伤心难过是吗？小敏觉得这句话对自己而言是一种讽刺，自己对自己的讽刺。因为自己，爸妈担心了、费神了，而自己却还摆出一副我很难受的样子。“洛妍，我也知道自己这样是很不对，可是我……沫沫姐那么好那么年轻，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那样离开他们，怎么可以再也不醒来，怎么可以…… “世人的命运我不懂，生老病死离我很近、却很遥远。”很近，就像眼睁睁看着洛族的族人们老去、死去一般；很遥远，就像自己生活了一百七十多年却还是这么年轻。忽然想起了魅野，想起魅野说的那话——即便是几十年后我已然老去、死去，但你依旧容颜不改。“容颜不改。”她在心里默念。她从不为自己的容颜不改而感到骄傲，因为她根本不知何谓骄傲，甚至可以说她所懂得的连一个洛源的孩童都不及——毕竟孩童们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而她，除了知道自己是族女外，除了有爹爹和哥哥疼惜外，却是什么都不懂得。 不懂？洛妍也会有不懂得吗？小敏看着洛妍，在她眼里洛妍是那么圣洁超凡，洛妍懂得的是她可遥不可及的，洛妍是在一个她无论如何都达不到的高度。可是，洛妍却说不懂，世人的命运她不懂。也对，洛妍本就是一张纯洁的白纸，容不得有半点污点的白纸，世俗本就应该在她的世界之外。突然间，小敏觉得洛妍是忧伤的，有着淡淡的忧伤，令人心疼和不忍。“洛妍是被与世隔绝了吗？”她忽然这么想，也这么问了，虽然她觉得似洛妍这样的女孩是没有谁忍心让她与世隔绝，但为了不让她被世俗所污染又不得不将其隔绝。 “隔绝。”洛源的生活，爹爹的细心呵护，还真似是隔绝了。望着窗外，目光再次涣散于空气中，洛妍又想起了洛源，想起了总是在人群之外的自己。 洛妍的视线没有焦点，小敏看得出洛妍的落寞，那是一种叫人心疼不已的表情，是一种……茫然，对未来的茫然？“茫然？！”小敏被心里说出的这两个字给吓了一跳。洛妍怎么会茫然，似洛妍这样的女孩怎么可以茫然，她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呀，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呀！“洛妍、是被保护得太好，所以与世隔绝了，所以失去了同常人一样的欢乐吗？”定定的看着洛妍，小敏在心里轻轻的问。“就像王室的公主，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儿时的那份天真无邪，被王室的规矩所束缚。”应该是这样的吧，小敏觉得，不然洛妍的脸上怎么不见那份天真纯粹，那该属于这个年纪的笑容。洛妍的泰然与淡定，应该也是因为生活在那种束缚的环境下的吧，洛妍应该从小就被用来比较的吧？ “我从不在意所谓的隔绝，在意的，是……”族人，“爹爹、哥哥。”族人，洛妍不能说，她只是将自己的秘密告知了川默，除了川默在这个时代再也无人知晓。 “洛妍……”小敏忽然有些同情洛妍，同情她没有自我，只是为他人而活着，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甚至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突然间小敏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幸福，虽然七岁那年爸爸离开了她和妈妈，虽然本无血缘关系的莫岩成了自己的哥哥，虽然……但一切的不好除去之后，她还有爱她的妈妈、后爸、哥莫岩，她还有好朋友雅惠、苏洁、沫沫姐，她还有许多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事，还有——可是洛妍，除了曾提及的爹爹、哥哥、魅野之外，什么都没有，连自我都不能。 转眸，洛妍读懂了小敏眼里怜惜和同情。淡淡一笑，说：“小敏，无事就好。”小敏无事了就好了，而她自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洛源的族人们，是爹爹和哥哥，还有魅野，还有……川默。洛妍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川默，也许是因为她像魅野那般对待川默的吧，将川默当做是重要的朋友，不同于小敏和雅惠她们的朋友。 “嗯！”许久后，小敏才重重的点头。她在心里决定了——莫小敏，你一定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