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别

法兰就这样仰躺在地上 沾满血迹的胸口插着一把短刀 茫然的睁大了眼睛 恍若大梦初醒，八云悲痛的大叫了一声：“天啊！我做了什么──” “兰！不要死……不要死……”八云扑过去抱着法兰焦急的呼喊着。 法兰掀动嘴唇，象是还想说些什么，却已经吐不出半个字来，头垂向一边，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无法置信的表情就这样凝结在他苍白的脸上。 “我杀了兰……我竟然杀了兰……”八云嘶声大喊，一把拔出刺在法兰身上的短刀，手腕一翻，便将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八云！你在干什么？”法兰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八云心一惊，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却见到法兰好端端的正站在身后，只不过穿的还是平时那套白色的狩衣。八云虽然及时停了手，但刀锋仍然划破了皮肤，渗出了血珠。 “兰？”八云手一松，短刀框啷一声掉落在地，再低头一看，刚刚还抱在怀里死去的法兰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朵鹅黄色的菊花，花瓣已经片片散落。 八云神情呆滞，有如发出呓语般的说：“啊…原来是式神……原来是式神” “发生了什么事。”法兰快步走了过来。 “我一定是疯了……”八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痛苦：“我怎么会…如果当时不是式神……我……” “我会查出来的，那不是你的本意。是咒。你被某人下了咒……”法兰温柔的伸出手来抚着八云的颈，纤细的手指透着温暖的白光，伤口迅速的愈合了。 “咒？” “强烈的意念便是咒。” “下咒？那人为什么要我来杀你？”八云一脸惊惶。 “说不定真的是那个原因……”法兰低着头，淡红色的唇上含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什么原因？” “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法兰望着八云，深邃的黑色眼珠流转着魅惑的光芒，八云脸上一红，只觉得有点不自在。 法兰拾起了八云掉落在地上的小刀，拿起手帕擦拭了一下，在手掌上横斩了一刀。 “兰？你在做什么？流血了！你不痛吗？”八云大吃ㄧ惊。 “当然痛。”法兰皱着眉，一边说着，一边将血滴在长廊的地上围成一个圈圈，一边严肃的告诫八云：“那个人应该马上就会来了，必须立刻布下结界，我的血含有灵力，这是最快的方法，我一布置好，你就进到圈里面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说话，也不要踏出圈外，这样，那个人就看不见你，其他的我来应付。记着，如果你说了话或者踏出了这个圈，不只是你，连我都会有生命危险！” “这么严重？这是什么人，跟我有什么仇……”八云咕哝着。法兰的手掌仍不停的冒着血，他甩了甩手，特意让血迹溅到廊柱上，再将血抹在衣服上，直到染红了一大片，才合上手掌，替自己止了血，接着从地上拾起花瓣散落的菊花，吹了一口气，说：“菊次郎，再辛苦你最后一次了……” 菊花化成一股淡黄色的雾，迅速膨胀了起来，名叫菊次郎的式神这次却变成八云的样子，一身猎装，浓眉大眼，肤色黝黑。 “很好，你知道该怎么做……” 那叫菊次郎的式神，脖子忽然自动出现了一道可怕的伤口，躺在地上，彷佛死了一样。 “兰！你在搞什么啊？干麻让式神变成我的样子，还弄得到处是血。”八云完全弄不懂法兰的怪异行为，只看到他不以为意的自残身体，一定是有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刚才若不是我阻止，你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只是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而已。不是想知道真相吗？真相马上就会大白了，快进圈里去，安静一点，千万不要出声，也不要走出来！”法兰加重了语气，挥了挥手。 八云静默的跨进圈圈里，他知道事态一定很严重，不敢再说话。 法兰抓乱了头发，仰躺在菊次郎脚边，闭上了眼睛。 神社的长廊上，假扮成八云的菊次郎和法兰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廊柱上还留着飞溅的血迹。枫叶缓缓飞落，象是也染上了鲜血般的殷红。满地枫叶上映着一条人影。 “呵呵呵……真高兴啊！我终于报仇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那种语调象是含着深切的悲哀，又象是极度的愉快。 那女人走到菊次郎和法兰身旁，停下了脚步，喃喃的说：“原来是这么回事……美丽的少年啊……真没想到……” 女人在菊次郎旁边蹲了下来，静默了一阵子，忽然流下了泪，哀哀的哭泣着：“你骗我……我好恨你……好恨你……”她用力槌打着菊次郎，哭得十分哀凄。 八云瞠目结舌，女人背对着他，虽然看不到正面，但是那背影却十分熟悉，心里又疑惑又生气，咬着牙忿忿的在心里大骂：“疯婆子！我什么时候骗了你？要不是兰叫我不要乱动，我现在就出去找你算帐！” 想原本就受了伤的菊次郎禁不住女人的捶打，变成一团黄雾消散了，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菊花香。 “这是什么？”女人抬起了头，疯狂的尖叫着。 八云看清楚了女人的模样，不禁脱口叫出声来：“秋子！怎么是你？” “原来你在这里！”秋子愤怒的望向八云，一头长发彷佛忽然有了生命般，急速延伸，往八云身上卷去。 “八云！危险！”法兰一跃而起，右手一挥，银魄疾射而出，将往八云卷去的头发斩断，余势未歇，刀锋深深插进廊柱当中。 秋子的长发彷佛无数条黑蛇，散了开来，张牙舞爪的往法兰身上扑去，法兰往后一仰，闪过了头发的纠缠，但另一股头发却卷住了法兰的脚踝，法兰被扯倒在地，拖了过去。 “兰！”八云大吃ㄧ惊，想跑过来拉住法兰。 “不要过来！”法兰大声的阻止：“……秋子被某种东西附身了……头发……快拔出银魄，不要让那些头发靠近你！”纠缠法兰的头发越来越多，法兰的脖子被头发紧紧的勒着，双手也动弹不得。 八云没多做考虑，用力将插在廊柱上的银魄拔了出来，刀身闪烁着森森寒气，却彷佛没有半点重量，那些乱舞的头发果然停了下来，不再接近八云。 “快放了兰！”八云举着刀面对着秋子，却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做。 “呵呵呵……杀了我！你若不杀这少年，杀我也可以啊……”从秋子的口中发出凄厉的笑声。 “你是谁？秋子是无辜的，你快离开她的身体！” “你下不了手吗？或许我可以帮你……”秋子冷冷的说，只见法兰被凌空悬了起来，双脚离了地，缠绕着脖子的头发越收越紧，法兰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你手上有刀啊！来杀我吧！这应该很容易，不然这个美丽的少年，就要先死在你面前了……” 法兰被勒得快窒息，吃力的说着：“没…关…系…就用银…魄…刺我吧……用银魄…就可以…这样……大家…都能得救……” “绝不！” “用银魄…银魄！”法兰吼着。 “我发誓，无论在什么状况下，我绝对不会再对你举刀相向！”八云也吼了回去。 八云举起银魄，刀尖轻颤着，扬起眉怒吼：“我不知道你跟我有什么仇！有本事就冲着我来，不要再玩这种鬼把戏了！两个人质在你手上，我还能怎么反抗，好吧！一定要逼我选择谁要死的话，我就选一个吧！……”话还没说完，竟然仰起头，朝自己的喉咙刺去。 刀口只差一寸就要刺入八云的喉咙， 银魄却忽然定住了。 嗡。 嗡。 银魄发出了鸣叫，不停的颤抖着。 法兰被勒得快要窒息，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唇间挤出一句话：“八云……你这个笨…蛋……” 银魄彷佛有了灵魂，倒转了刀口，像要甩开八云的手。 “不！不要！” 八云下意识的明白即将发生的事，双手死命的握住银魄，但银魄的力量却出乎意料的大，八云被拖着向法兰笔直冲了过去。 噗哧。 银魄总算停了下来 从法兰的心口贯穿到后背 直没入柄。 八云抬起头来， 清楚的看见法兰的神情， 澄澈的眼睛失去了光彩， 身体因为极度的痛楚而微微颤抖着。 “啊…啊……我又……”八云象是遭到雷击，松开了刀。 最后， 法兰闭上了眼睛，垂下了头，一动也不动。 原本紧紧缠住法兰脖子的头发沙沙的移动着，在法兰脸上和胸口游移着。 八云宛如灵魂已经脱离躯壳，失神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少年……断气了……是你亲手杀死他的…呵呵呵……是你亲手杀的……你真狠心啊…跟他一样薄幸…无血无泪的男人啊……”秋子发出尖锐的笑声，轻快的语调象是在高歌。 八云和法兰身上缠绕的大把头发慢慢松脱，隐入秋子原本的头发中。法兰软软的倒了下来，八云反射式的抱住他，不让他摔倒，脑中却是一片空白。秋子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八云瞪着她，似乎看见秋子的背影在颤抖，他不确定，因为秋子跑得很快，一下子就不见人影。 八云小心的把法兰抱进窄廊，让他侧躺在木地板上，银魄深深的插在法兰的心口，怵目惊心。八云瘫软在地，甚至没有勇气去探法兰的鼻息。银魄的光泽渐渐淡去，整把刀消融在法兰沾满血迹的胸口。 “哈…哈……现在的这个一定又是式神吧？……等一下就会变成一朵什么茶花还是菊花什么的……对吧？快起来，别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八云用力摇晃着法兰，法兰的头却只是无力的左右晃动。 八云最恐惧的事发生了，他不愿意相信，急忙翻开法兰的右手掌，红色的六芒星印记清晰可见。 “星星胎记…不…不会的……” 他又粗鲁的扯开法兰的上衣，白皙的左肩上，露出两个圆形的疤，那是法兰在山中被巨蛇的毒牙咬伤的痕迹，牙印上还有两道十字型的刀痕，是八云作紧急处置时亲手用小刀划破皮肤吸掉毒血的伤口。 “有疤痕……不是……式神。”八云脑中轰然一响。 如果不是式神，一刀穿心怎么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 他僵在原地，定定的凝视着法兰苍白而双眼紧闭的脸。 那灿如星辰的眼眸再也不会睁开了 粉红色的唇再也不会泛出那种难以言喻的微笑了 他死了 如果不是我 他不会死 八云喃喃：“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我宁可死也不愿你受到任何伤害…我却亲手…亲手…把银魄送进你的…你的心脏！” 他抱住法兰，发出了一声哽咽：“失去你的世界…已经不值得留恋了…原来我…原来我……是这么的…爱着你啊！” 眼泪不听使唤的掉了下来，滴在法兰苍白的脸上。眼前的一切，模糊成一片，全世界彷佛都在这一瞬间跟着法兰一起死了。 “你一个人……很寂寞吧……等等我……”八云轻柔的亲吻法兰的头发，发丝里散发的海洋香气让他陶醉，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可以不用自制，因为他能释放感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捡起了掉落地上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