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读心

早晨，八云背着法兰送的突厥角弓和箭袋，拎着两个包袱，兴高采烈的走进法兰家，来开门的依然是牡丹，但踏进内厅中却不见法兰的人影。 “兰！我来了，你还在睡吗？”八云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我在大枫树上呢！”八云听到法兰的声音，似乎在屋外。 “这么冷，你爬到树上干什么？”八云喃喃的念着，抬头往树上看去。 “你还真的……找到我了……”法兰站在积着雪的树桠上，一袭白色的狩衣，彷佛与周遭的雪景溶为一体。 “啧！你在玩捉迷藏啊？站那么高很危险！”八云叫着。 “我在测试，看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法兰偏着头，露出微笑。 “你自己说出来的，还用得着找吗？”八云愣了一下，说。 “呵呵……你仔细看看，我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说话啊……”法兰仍然微笑着，一动也不动。 “啊……啊！你的嘴巴没动，怎么我听得见你的声音？”八云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果然没错……你是目前为止，我遇过的唯一能使用心电感应的人类。”法兰仍然没开口，但八云却清楚的感觉到法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我在做梦？”八云心想。 “不是在做梦，是隐藏在你身体里的灵力已经被启发出来了……” “啊！又来了！我只是想想而已，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会读心？”八云骇然的叫着。 “只能读你的心。我好高兴，我再也不会……”法兰从树上跃了下来，宛如一只白鸟，翩然飞落，八云自然而然的张开双臂接住了法兰。 “……再也不会……孤单一个人了……”法兰拥住了八云。 一瞬间，八云脑中忽然出现了一幅不可思议的画面…… 海 是海 一大片深蓝的海洋， 大群五彩缤纷的蝶鱼游过眼前，一阵白色的泡泡之后出现了半裸的女人…… 肤色如雪， 湛蓝的双眼，彷佛能勾人心魄， 红色的发丝象是在水中燃烧的火焰， 一抹白色的纱巾，裹着若隐若现的酥胸， 白皙的手臂上戴着镶嵌着银色水晶的金钏， 那是一个宛如女神临世的绝世美人， 女人的下半身却是鱼尾，轮轮的鳞片闪动着艳丽的紫蓝色的光泽。 人鱼──美艳不可方物的美人鱼。 八云惊愕得张大了口，几乎忘了呼吸。 一个和法兰的面貌长得极为神似的男人，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身穿月白色的异国服装，腰际缠着金色丝带，跟着游了过来，与美人鱼手牵着手在海中旋舞。 银白色的满月下，美人鱼优美的身形跃出海面，悠扬的歌声在海面上回荡了开来，那是法兰曾经吟唱过的异国咒语，在此时八云却完全听懂了“咒语”的内容，那不是什么神秘的咒语，而是一首情歌： 神秘的眼眸让人迷惘 甜美的声音在我心中荡漾 红色的发丝随波流淌 与我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漫舞 美丽的阿塔珈提斯 让我陪伴你身旁 说你想着我 说你会温柔的吻着我 就像在那美妙的梦境一样 成群的美丽人鱼随着跃出了海面，在闪动月光的波浪间追逐着，如梦如幻，恍若仙境。八云心中一热，竟不自觉的掉下泪来。 “你看到了对吧？” “那就是……你的国度……好…好美……” “好了，可以放我下来了。” 八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抱着法兰，脸一红，连忙将法兰放了下来。 “我看到……你，还有龙神。” “你刚才看到的，是我的父母。长得像我的是我父王。”法兰神情愉悦的走进屋内，牡丹已经准备好热茶，静坐在一旁。 “那个龙神，好年轻……真的是你母亲啊？” 法兰喝了一口热茶，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人鱼族拥有不老的容貌。让你见见我奶奶，她是守护水晶神殿的女祭司，就像你们人类的巫女，我的治愈术就是奶奶教的……” 法兰手指着的地方像水波般荡漾了开来，出现了一个有着黑缎般长发的人鱼，眼眸彷佛黑色星空那样深邃，手上牵着一个银色头发的小男孩，那男孩长得非常清秀，穿着白色的小短裙，粉红色的嘴唇，泛着甜美的微笑。 “啊！那是你吧？连你奶奶也这样年轻？” “她已经快一百二十岁了……” “真的不会老啊？你的家乡全都是美人呢……” “以人类的标准来看是的。在远古时候，我们是以完美新人种的姿态被创造出来的，不过我们并不像人类那样重视外貌，我们注重的是心灵，纯净的心灵比美貌更让人激赏。我的国度，没有谎言存在的、没有恶念，每个人彼此互信互爱……我还有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弟弟妹妹……尼克斯、宁芙…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们了……他们应该又长大了不少……” “你很想他们吧？” “想也没用，他们都要一千多年后才会出生呢……真奇怪吧？”法兰苦笑。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我可以看到？那是幻象？” “不是幻象，你直接读取了我的记忆，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总之，我们现在已经心灵相通了。”冰冷的空气中，法兰的微笑象是春风般的温暖。 心灵相通 这个名词让八云脸上一红，接着又开始慌张了起来：“这样…不好，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了，那我还有什么秘密。”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过震撼，我自从来到陆地之后，除了你之外，也只遇过一个人可以和我互相感应……不过他死了。” “谁？” 法兰望向八云，八云眼前浮出了一个面容丑怪，身材短小，浑身是血的人鱼，不由得怪叫了一声：“人鱼基亚！” “呵呵……其实很方便对不对？你没见过他也知道他是谁，不用解释你就可以知道我想表达什么……”法兰若有所思的望向屋外：“到人类世界，我被迫要以人类的方式生活，我要学习多国语言、学习人类的历史文化、还要小心翼翼，才能不让人发现我的秘密……” “秘密……”八云喃喃的说：“你……” “嘘……我的秘密……不要说出来……”法兰将八云的手拉了过来，摸着自己的耳后被头发遮住的两片腮盖：“对吧？……我们族人的身体同时有两套呼吸器官，除了肺还有和鱼一样的鳃，在水里可以呼吸，除了这个，我和人类看起来也没什么两样…” “鱼鳃？原来那个是鳃？”八云怔怔的收回了手，下意识的闻了闻手指。 “海洋的味道？我的气味？那是什么？”法兰疑惑的看着八云。 八云惊觉法兰又在读他的心。 “海洋？鱼腥味吗？原来我很臭！”法兰皱着鼻子，有点沮丧。 “不是！就像…要怎么解释…”八云急忙辩解。 “别说！我来听…嗯嗯…有点甜？让人愉悦？这是你的感觉…你喜欢…我的味道？看来人类是嗅觉的动物……”法兰偏着头思考。 “够了，别乱解读我的心，什么嗅觉的动物，我又不是狗！”八云噘着嘴不满的说。 “喔！至少我知道我不臭，这样我好过多了。”法兰的嘴唇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八云两手交叉在胸前，一脸困窘，似乎深怕自己的心事让法兰一览无遗，不过他知道这终将徒劳无功。 “八云啊……因为有你，让我觉得，流落在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一件事……”法兰仍然笑得很开怀，显然能读到八云的心这件事让他乐在其中。 八云无奈的耸耸肩，将放在地上的包袱递给法兰：“我……我帮秋子带了点东西过来……” “喔！”法兰将包袱打开来看，那是一件纯白的棉袍，虽然不是上等的布料，却看得出手工非常精细，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用心一针一线缝制的，法兰心头一暖，默然不语。八云却清楚的听到了法兰的心声：“为什么你们要对我那么好？我不值得的。我甚至不算是一个人。” 法兰发现八云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脸上，不由得淡淡一笑：“我都忘了你现在也能看穿我的心事，我得收敛一点才行……” “心思还可以隐藏啊？” “我还是要稍微保留一点……” “嘿！这样不公平！” “就让我任性一下吧……” “算了，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随便窥探我的隐私。” “这不是由我控制的，不然…我离你远一点…这样就读不到你的心…我知道你们人类不喜欢这样……”法兰歛起了笑容，落寞的说。 “不！不用，如果这能让你快乐一点，我很乐意接受这种特别的能力…反正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八云这次闭上了嘴，练习只在心中专心的想。 “谢谢你的宽容，你真是最棒的朋友。”法兰的脸色柔和了许多，也用了心电感应回答。 静坐在一旁的牡丹站了起来，望向法兰，法兰点了点头，牡丹随即向外走去。 “他们来了，准备好了吗？”法兰看着八云。 牡丹领了两个仆人装束的男人进来。 其中一人恭敬的向法兰行了个礼：“兰大人，我们是从越后国来的中岛和井上，今天是约定好的日期……” “中岛大叔，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位是我的朋友山田八云，他的箭法高超，所以特别找他来帮忙。” “既然是兰大人的朋友，想必也是个少年英雄，相信我们主公一定竭诚欢迎。” 法兰和八云坐在牛车上，路面十分颠簸，摇来晃去的，从没坐过车的八云，脸色惨白，说：“可不可以不坐车啊？好想吐……” “晕车啊？你们这时代就只有这种车……真没办法……”法兰皱了皱眉头，掀开帘子，向驾着牛车的中岛说：“大叔，请停车吧。” 驾车的两个仆人停下了车子，说：“兰大人，路程还有十天，我们要连夜赶路，太迟的话主公会怪罪小人的。” “我的朋友不习惯坐车，还是由我来驾车吧。” “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我会在期限内赶到的，你们先回去。对了，牛也带走吧！” “这……这……” “我伊藤兰不会失信的，你们照做吧！你家主公那里我会说明的。” “可是，没有牛，车要怎么走？” “我自有办法……” 仆人半信半疑的将牛轭解了开来。只看到一阵银白色的光芒笼罩着整辆牛车，牛车忽然腾空飞起，仆人张大了口，不敢置信。 “飞起来了。” “原来传言是真的。” “这年轻的兰大人，是龙神的使者。” 牛车浮在半空中 法兰站在牛车前的踏板，扬起右手，牛车随即稳稳的向前飞行，中岛和井上却同时瞥见车后方似乎有一个娇小女子的身形攀在窗口。 “有女人！是眼花了吗？”中岛吃了一惊，两人想再去追，牛车却已经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