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诱惑

武藏国国守府邸，夜深人静，庭院外隐隐传来虫鸣。 八云还没入睡，他拧干了热毛巾，帮昏迷中的法兰擦拭着脸、脖子还有手臂。 这样照顾不醒人事的法兰已经不是第一次。八云用手指梳理好法兰微乱的发丝，眼神是灼热的。他在一旁坐了下来，用双手支着下巴，静静看着法兰睡觉，感到心满意足──他可以这样看上一整晚也不厌倦。 法兰毫无征兆的睁开眼睛，眼神浮着一片水气。 “你这次这么快就清醒了？多了银魄的力量果然比较强，喝点茶吧！” 八云的脸上泛着暖洋洋的笑容，端了杯茶递给法兰。八云知道诞生在海洋中的法兰比任何人都需要水，所以无时无刻都会为法兰准备好茶水，这个看似粗线条的男子有着比女人还要体贴入微的细腻的心。 “我…一直是清醒着的。”法兰淡淡的说，一面将八云为他准备的茶喝完，每次都这样，八云准备的茶水永远是温热的，就像八云未曾冷却过的心一样。 “你是装昏的？为什么？”八云不解。 “我在观察你……”法兰说话的语气仍然是淡淡的，脸上浮出了红晕。 “总算有点血色了，的确好多了。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你想观察我还用得着装昏啊？”八云觉得有点啼笑皆非。 “只有这时候，你的心念会专注在我身上，而且毫无防备。”法兰的表情带着几分腼腆：“没想到你对我的…我的…感情…会那麽纯净，一点杂质都没有。” “啧！你又偷窥我的心……我感觉好像光溜溜的站在你面前……你再这样我会生气的。”八云不满的噘起嘴巴，低声抱怨。 “别生气，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这样做，值不值……”法兰的微笑非常温柔。 “你今天好像怪怪的……真的很奇怪……”八云纳闷的看着法兰，他又读不到法兰的心了。 法兰澄澈的眼神荡漾着诱人的神采，缓缓解开了上衣，裸露出白皙的身体，用微醺的声音，说出了八云连作梦也不敢想象的话：“你一直在忍耐吧？如果对象是八云的话，我想我应该可以接受。” 八云吃了一惊：“什…什么对象？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法兰没有回答，起身环住八云的颈，用柔软的双唇封住了八云的口，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那是深吻，带点狂热和急切，八云立即迷失在法兰的温柔里，无力抗拒。 法兰解开了八云的衣服，亲吻着八云的脖子、锁骨、胸膛。 八云感到自己的全身都着火了，就要被烧成灰烬，勉强集中精神才说出一句话：“兰…兰……你是…认真的吗？” “唉！这样吧…如果你不习惯的话，可以把我当成女人…我允许…”法兰丝绒般轻柔的声音诱惑着他：“八云，我要你。现在就要，你不想要我吗？” 八云的心跳差点停止。 “是的！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你！你是我的！”八云心中呐喊着。 “我疯了──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跨越这条界线！”另一个声音也在八云心中叫嚣。真是一个天人交战的选择。 “我一定会后悔，可是……这是……不对的！”八云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强迫自己说出不想说又不得不说的话：“王…王子…殿下。” 法兰全身一僵，这个很久没听到的头衔象是给他当头一击。 “你打算就这样……放弃你的国家和子民吗？” 八云感觉到法兰的紧绷，吸了一口气，法兰身上的淡淡甜香钻入他的鼻孔，渗入了脾肺，他晕眩了一下，但随及逼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你打算舍弃你的父王、母王吗？” “你只是想找个让自己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一个铁证……就算找到可以回去的办法，你也无法反悔。”八云咬牙，继续说下去。 “八云，别说了！”法兰微微发抖。 “触犯亚特兰提斯的禁忌……爱上人类，将会被放逐……在大祭司面前任何瑕疵都无法遮掩，与人类发生超友谊…的那种……关系，绝对无法获得赦免。这是不可打破的铁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法兰如同遭受雷击，放开了八云。 “除掉大蛤蟆的那天，你听说了有关神石的事，就不太对劲了，当晚你喝得酩酊大醉，忘了关闭心门……我才知道…我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要一个人离开。” “你也偷窥了我的心……算了…不重要了，我已经决定不回去了……” 八云黯然的说：“我很努力，说服自己做好一个朋友、一个兄弟……为什么你要这么试探我？我不需要怜悯。” 法兰颤抖着握住八云的手：“不是试探、不是怜悯…你说过你对我…对我……难道…你从来没想过要得到我？” “想是另外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我只是个人类……还是个男人，就算你想留下来落地生根，也该和秋子在一起，至少不用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当你兄弟我已经满足了，你会读心，应该知道我没有说谎。”八云牵动嘴角露出微笑，那微笑竟真诚得让人感到心疼。 “秋子是你的未婚妻…你们才应该在一起…我只是──”法兰咬牙承认：“想要你。一次就好，然后我会本分的当你们的朋友，留下来，留在你们身边守护着你们，直到…你们双双老死…我才能毫无罣碍的离开。” “我以为你比我聪明几百倍……原来也这么蠢。”八云摇了摇头。 “对不起。”法兰低着头喃喃。 “别……引诱我，男人经不起引诱的，下一次，我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自制力……”八云很谨慎的压抑着痛苦的情绪。 法兰察觉到了异样，更赫然发现自己触手所及之处温暖又潮湿，他举起手一看，手上沾满了温热的鲜血，只见八云跪坐着的右大腿上插着一把短刀，鲜血正汩汩流出。 “八云！你竟然捅了自己一刀？” “疼痛才能让我自己清醒一点。如果害你被族人放逐，那我就成了罪人了……”八云的额头因为疼痛而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两条浓眉更是揪在了一起。 “我以为…你不会拒绝我…” “啧！…我在扞卫…你的贞操…不知感谢的家伙……”八云胀红着脸，吞吞吐吐的发着牢骚。一面艰难的想将法兰的衣服穿回去，手却抖得厉害。 法兰苦笑着，这个外型粗犷阳刚的男子还真是难得的纯情。 “得到云外镜、找到沙罗，你就可以回亚特兰提斯了，就算不能回到原来的时代，以你的身分，现任的王也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祖先，一定会好好的待你。找个和你相配的人鱼姑娘，在自己的国家，过幸福的日子吧……这样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你不先帮我止血吗？这个笨蛋就快失血过多而死啦！”八云皱了皱眉嘟嚷着。 法兰愣了一下，连忙将八云大腿上的短刀拔了出来，八云痛得差点尖叫。法兰舒展手掌施展疗愈术，掌心发出白光，八云的伤口逐渐愈合，不留下半点伤疤。 八云大大吐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便急急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 “冲冷水。真该死！居然对男人有反应！”八云的脸上的潮红仍未褪去，咬牙切齿的说。 “我也…一起去。”法兰有点尴尬的笑了笑。 “你…真是没事找事！走吧！”八云翻了翻白眼，转身飞奔而出。 法兰和八云走进庭园，夜晚的庭园飘散着浓郁的夜来香气味，让八云有点心烦意乱。 “水井很远……你很难受吧？那就在这里吧……” “你…你又想干什么？”八云瞪大了眼，结结巴巴的说。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要召唤雨。”法兰见八云神色古怪，脸颊更红了。 “现在？立刻？” “嗯。我现在的灵力已经很强大了，没问题的。” 法兰朝天空伸出了右手，掌中发出了炽白的光线，象是发射烟火一般在天空爆了开来，不到几分钟，云层迅速聚集，遮蔽了满天繁星。响了几声闷雷之后，随即下起了大雨。 法兰和八云被冰凉的雨水淋得浑身湿透。 “真有你的。哈哈！”八云开心的笑了起来，他从来也没有像这样被淋成落汤鸡还这么愉快过。 “那就再下大一点吧！”法兰又朝天空挥出第二道白光，雨下得更急更大了。 “八云。” “唔。” “下辈子……我当个真的女人，嫁给你，好不好？”法兰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好啊。还要帮我生十个孩子……”八云毫不考虑的接着说。 “啧！你别得寸进尺……”法兰横了八云一眼，却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唉！下辈子这种东西真是太虚无缥缈了。”八云却很认真的在思考着。 秋子在窄廊上大叫着：“兰，这场雨下得古怪，我就知道又是你在召雨，你们怎么在淋雨啊？” 法兰伸了伸舌头，看了八云一眼：“呃……我们正在冷静。” “对，冷静一下好。”八云搔了搔头说。 “你们笑得那么开心，好像很好玩啊！那我也来冷静一下。”秋子走进雨里，撒娇的拽着法兰的衣袖。 “傻丫头，你会着凉的。”法兰说。 “我才不怕，着凉了有兰帮我治啊！”秋子被雨淋得睁不开眼，语气却带着几分天真和任性。 “我们这样子，像三个傻瓜。”法兰笑了起来。 这场暴雨来得很急，打在屋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把府邸内的上上下下都吵醒了。家仆和女侍高举着火把出来看个究竟，武藏国守和信丸也走了出来。 “兰先生，你们怎么在淋雨？” “这个……我见这附近好像许久没下雨了，所以召来一场雨。没想到雨势太大把大家都吵醒了，不好意思。”法兰微笑，轻松的拍了拍手掌，雨势随即止歇，变成绵绵细雨。现场所有的人纷纷鼓掌叫好。 “龙神使者果然有呼风唤雨之能，本想请兰先生医治好小儿之后，为我武藏国解除干旱之苦，没想到兰先生竟然半夜就降下了甘霖，真是太感谢了！三位快请进来避雨吧！雨淋多了会着凉的。” “没关系，我们喜欢淋雨，淋够了，就会进去休息的。信丸少爷好些了吗？” “多谢兰先生，信丸终于肯吃东西了，稍微有点元气了。” “兰……兰先生……我还可以见到沙罗吗？”站在石川大人身边的信丸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信丸！你怎么还执迷不悟……”石川大人皱起眉头。 “父亲大人，我只是想跟他说几句话…没其他的…意思。”信丸低声的说。 “我们也在找沙罗，那面云外镜是……龙神的宝物，流落凡间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事端，可否请石川大人将云外镜交给在下处理。” “那叫沙罗的，到底是什么人？和龙神有什么关系？” “石川大人，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沙罗和我是同一种人。” “他也是……龙神使者？” “是。没有那面镜子，沙罗好像无法返回…亚……龙宫。大致是这样，要等我看过云外镜之后才能确定。” “既然是龙神的宝物，明天我会将云外镜奉还。对了，这场雨可以下多久？”石川大人说。 “你希望下多久？” “再多下个七天……可以吗？” “好，我会让这场雨绵绵不断连下七天，春耕时节没下雨可不成啊……就当作是大人送还宝镜的谢礼。” “下七天？兰，你的身体受得了吗？”八云在心里问。 “大概可以吧！要取回云外镜，总要付出一些相对的代价，反正我要是昏倒了，某人会照顾我。”法兰微微一笑。 “唔。那当然没问题。”八云忽然又想起了刚才的一番缠绵，不由得脸上一红，急忙别过头去。 法兰装做不在意，继续说：“今年，立本各地会闹旱灾、饥荒，秋冬之际还有痘疮流行。我ㄧ个人能力有限，能帮上忙的只有这些了，其余的就请多加预防了。” “源大人几个月前也跟我提过兰先生的预言，原本还有些怀疑，现在看来果真不假。听说伊贺国已经传出灾情了……我会预先准备的。三位早点歇息吧！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就是了。” “谢过石川大人。”法兰微微颔首。 待石川大人离开后，法兰说：“八云，秋子，回房吧！再淋下去真的要着凉了，我要留点力气明天启动云外镜。” “什么云外镜？”秋子还完全在状况外。 “那是一面可以和亚特兰提斯直接通讯的镜子，我们还要找一个叫沙罗的人，他是兰的族人。”八云解释。 “真的，这附近有兰的族人？兰可以回家了！太好了！” “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秋子。” “应该……是件好事…吧。”秋子迟疑了一下，下意识的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我如果离开，秋子会很难过吧？” “当然…会难过，只是八云会老，秋子会老，但是兰是不会老的，我知道我们三个不可能永远在一起，我也不想被兰看到我有一天变成皱巴巴的老太婆。” “就算变成了老太婆，也还是秋子啊！我不在意这种事的。”法兰淡淡的说。 “可是我…很在意。”秋子垂下了头。 法兰默然不语，秋子和八云也静默了， 细如发丝的雨仍淅沥沥的下着， 夜来香的香气益加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