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琵琶湖

来到近江国境内已经接近盛夏了。 酷暑，艳阳高照，沿路上都是一片苦旱的景象。 八云挥着汗，拿起竹筒喝了一口水，抱怨着：“好热！” 法兰的脸上却没流半点汗，一派轻松。 “你不热吗？兰？”八云疑惑的看着法兰。 法兰微微一笑，转身问问秋子：“秋子，你也觉得很热吗？” “嗯。” “我来想法子。” “你别再耗费灵力降雨了，在武藏国逞强降了七天的雨，足足昏睡了四天才醒过来，得好好休息一阵子才行。”八云担心的说。 “不是要降雨，我们在这棵树下休息，吹吹冷气吧！” “冷气？” 法兰微微一笑，坐在树下，从怀中取出一枚鸽蛋大小的水晶之卵，轻轻吹了一口气，水晶之卵瞬间破裂，一阵白雾逐渐凝聚成人形，那是一个身型修长的女子，肤色白得近乎透明，血红色的嘴唇吞吐着白色的雾气，周遭的空气开始冷却了下来。 “雪……雪女！”秋子惊呼了一声。 “你好诈！这就是你不会热的原因。”八云恍然大悟，嘟囔着。 “好啦！我这不是让雪奈出来了吗？”法兰微笑。 雪奈微微颔首，表情冰冷，不发一语站在一旁，宛如一座雪白的冰雕。 雪奈是法兰在越后国雪山上收服的式神，一直被收在水晶之卵里，这还是离开雪山后第一次现身。 “好凉爽啊！就像秋天一样，有雪奈在真是不错！”八云咧着嘴笑。 这时秋子注意到一件事，虽然雪奈的表情没有变化，发梢和指尖却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兰，你大热天让雪奈出来，她在溶化！”秋子惊恐的说。 “嗯，我知道。雪奈，过来吧……我答应你的东西，现在给你。”法兰招了招手，雪奈柔顺的跪坐在法兰身边。 法兰从怀中取出露华，在手腕上划了一刀，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雪奈露出贪婪的神情，捧着法兰的手腕喝着血。 “兰！你怎么让雪奈喝你的血？”秋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我们的契约。式神都是靠我的灵力维生的。放心吧！雪奈有分寸的。”法兰不以为意。 雪奈滋咂有声的吸吮着法兰的鲜血，秋子感到胸口一阵烦恶，急忙摀住了嘴。 “秋子，不要看。这不是令人愉快的画面。”法兰皱了皱眉。 雪奈只啜饮了几口就停了下来，表情不再冰冷，反而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妖娆，舔舐着嘴角残余的血渍，似乎意犹未尽。 “这样就够了吗？”法兰淡淡的说。 “是的，主人的血比想象中来的香甜呢……”雪奈露出了略带邪意的笑容。 法兰抚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将血止住：“你很懂得节制，我的灵力已经比以前大了十几倍，要是喝太多，就算是精灵也会承受不了的。” “原来你是用自己的血养式神的？牡丹也是？有点恶心耶！”八云皱了皱眉。 “不，这要视情况而定，牡丹是梳子精灵，我是用我的头发，缠在梳子上。亚特兰提斯人常透过头发传递灵力，所以残存在头发里的灵力也不少。最直接的还是血，我第一次召唤的式神是个茶花精灵，不也是靠一滴血召唤出来的吗？” “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还记得那茶花精灵叫“白”对吧？” 八云抓了抓头发，思绪回到去年秋天──法兰在八云家的院子用一朵白色山茶花，实验召唤式神的咒术。那面貌酷似法兰的“白”就出现了，只不过这式神是个女的。虽然由法兰召唤，外型和样貌却完全是由八云的意念决定的──兰如果是个女人多好。那是当时的八云脑中唯一的念头。想到这里八云的脸上一阵发烫。 “可是这样子真的好吗？太…太诡异了。”秋子的声音仍然有点发抖，她捧起法兰的手腕，看着那已经不明显的疤痕，忍不住畏缩了一下。 “对不起。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法兰温柔的说。 他不经意的用眼睛余光瞄向八云，却发现八云背对着他们，在行李里忙着翻找着什么，法兰苦笑，他发现八云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秋子和他稍微亲昵的画面，他很清楚八云的矛盾情绪，却无法开口表示些什么。 “会痛吗？”秋子问。 “一点点……雪奈原本就是靠迷失在雪山上的男人的精力和鲜血维生，如果我不提供粮食给她，她只能回雪山继续迷惑无辜的旅人。我的血中含有很高的灵力，所以只要一点点就够雪奈撑上好一阵子，不碍事的。” “这么说，你间接救了很多人。”秋子用崇拜的眼光仰望法兰。 “我只是想，雪奈的力量很大，说不定哪天可以派上用场。喏！这不是派上用场了吗？呵呵……”法兰有点不好意思。 雪奈的指尖不再滴水，周遭的空气也变得更冰凉了些。 “我觉得有点大材小用了。”八云回头说。 “是啊！不过能在这大热天里让温度下降的，也只有雪奈才办得到了……别管那么多了，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法兰十分疲倦，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小憩。 秋子对坐在法兰身边穿着薄纱、身材玲珑有致的雪白女人，感到妒火中烧。之前在雪山上，雪奈曾使尽浑身解数来勾引法兰，这让秋子对她始终都有个心结。她不服气的挑了挑眉，硬是挤到法兰和雪奈的中间，彷佛宣示主权似的搂住法兰的手臂。雪奈自动往旁边挪了挪，兴味盎然的看着秋子，血红色的唇微微翘起，露出美好的弧形。 “讨厌……”秋子伸了伸舌头朝雪奈扮了个鬼脸。 “秋子，你在生气啊？”法兰睁开眼睛苦笑着说。 秋子噘起一张嘴，满脸的不高兴：“我不喜欢她。” “傻丫头……别跟式神吃醋。”法兰含糊的咕哝着。 法兰甜美的气息让秋子呼吸急促。她猜不透他的心，有时候很柔情，有时候又刻意保持距离，不过此刻的法兰似乎因为疲劳而疏于防范。 法兰不舒服的挪动身体，闭着眼睛喃喃：“琵琶湖快到了……到那里我就让雪奈休息……我身体里的水分都快挥发完了……” 秋子这才发现法兰的嘴唇非常干燥，原本光滑如丝缎的肌肤也失去了光泽。她都快忘了法兰是人鱼──这样的干旱对生活在陆地上的人鱼是一种折磨。 “起来喝点水。再继续下去你会因为脱水而生病的。”八云将最后一只装着半筒水的竹筒凑到法兰唇边。 法兰低声抱怨：“连水都是热的…好想喝冰凉的啤酒…可乐也行……” 雪奈将水壶接了过来，在手上捧了一会儿，白色的烟雾由竹筒口慢慢的溢了出来。 “变成冰水了，谢谢你，雪奈。”法兰露出喜色，接过了竹筒，喝了一口，很享受的眯上了眼睛。 休息了一会儿，法兰继续上路，秋子虽然对雪奈没好感，却还是勉强摘下了戴在头上的竹笠借给雪奈，避免她直接在大太阳下曝晒，心想着若是雪奈又开始溶化，说不定法兰又得划自己一刀。 宽广的湖面，波光潋滟，这是近江国的琵琶湖，形似琵琶，位于立本的地理中心，全立本最大的淡水湖。 但是此刻，湖水却已经明显浅了不少，原因当然是数月来的干旱。 裸露在岸边的大片黄泥已经干裂。得不到湖水和雨水滋润的岸边植物枯黄成一片。四周无人，安静得过分。 雪奈完成阶段性任务又重新回到水晶之卵里。 “啊…水…太好了……” “去吧！你高兴玩多久就玩多久。”八云推了推法兰。法兰像个孩子般开心的又叫又跳，把鞋子往旁边一扔，穿着衣服就直接扑进湖里。 “他看起来很高兴。”秋子笑了。 “是啊，他讨厌干旱。原本有机会可以回亚特兰提斯…但是却选择了和我们一起度过干旱。这几年都是天灾人祸和疫病…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忍受这些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秋子歪着头问。 “他要守护你，确保你可以平安度过这些灾劫。”八云叹气，不自觉的将自己排除在外。 “真傻。”秋子小声的说。 “是很傻。” 八云喝起了刚刚被雪奈冰透的一小壶甜酒。秋子则拿着一堆空了的竹筒在湖岸取水。 一个年轻僧侣匆忙的跑了过来，瞪着坐在一旁悠闲喝酒的八云说：“有个姑娘投湖了，很漂亮，一头白发…呃…是有点诡异…不过是个大美人…你没看见吗？” “姑娘？是看到了，呃…不过我不会游泳……” “八云，你少胡说八道了！”秋子提着汲满水的竹筒走了过来：“这位法师，兰是和我们一起来的，他只是去玩一下水，等一下就会上来了。” “喔…那位叫兰啊…是去玩水…？这里可不是玩水的地方啊！”僧侣扶了扶头上的圆笠，疑惑的望向水面。 “法师，天气热，要不要喝点水？”秋子友善的递出一个竹筒。 “这湖不太安全…不过，贫僧还真的有点渴了，那就谢谢了……”年轻僧侣笑嘻嘻的接过秋子手上的竹筒，还有意无意的碰触了秋子的手。 “啊！”秋子惊呼了一声，急忙抽回了手。 “秋子，快过来！别搭理陌生人。”八云眉头一皱。 “啊！真失礼！这位是你的夫人吧？” “才…才不是呢！”秋子急忙否认。 “她是我的谁，关你屁事！”八云不悦的瞪了僧侣一眼。 “那位兰姑娘…怎么还没上来，该不会…是出事了吧？”僧侣忧虑的说。 “什么兰姑娘？你不长眼睛啊！” “这湖真的不安全，她去太久了…你不会游泳那就让我来吧……” “兰不是…你……”八云简直要气炸了，一连串骂人的话还来不及冲口而出，那年轻僧侣已经丢下圆笠、脱下袈裟噗通一声跃进水里，打出了一阵水花 僧侣潜进湖中，不时探出头来东张西望：“姑娘！姑娘！你在哪里？” 法兰从水中冒了出来，刚好和年轻僧侣面对面。法兰显然被吓了一跳，又重新潜回水中。 “白发姑娘别慌！我是来救你的！”僧侣怔了一下，又立即潜进水中。 “喂！你这和尚！别添乱啊！”八云在岸边扯直了嗓子叫喊着。 没一会儿湖面上激起了很大的水花，只见那年轻僧侣浮出水面，手上还横抱着一个人──瞪着眼睛，脸色煞白的法兰。 “别怕！别怕！我这就带你上岸……世间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美人呢？”只见年轻僧侣抱着法兰，一只手顺势搁在了法兰的……胸部。 “扁的……”僧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你是…男人？” “无礼的家伙！放开我！”法兰的脸胀得通红，挣开了僧侣的怀抱，翻落水中。 “喂！喂！”僧侣见法兰又跌入水中，忍不住大叫。冷不防脸上已经挨了重重一拳。 打他的不是法兰，是八云。 被怒火冲昏头的八云紧接着又狠狠揍了那年轻僧侣第二拳，却忘了自己是个旱鸭子，脚底一打滑便栽进了水里，咕嘟咕嘟的喝水。 “八云，你在干什么？”八云猛地被人揪出了水面，拎着他衣领的正是法兰。 八云被湖水呛得咳个不停：“咳…咳…这小子…咳…咳…” 几乎在八云被法兰拉上来的同时，年轻僧侣惊呼一声：“谁……”话声未毕整个人便象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硬拖入了水中。 “八云，你可以自己走回岸上吧？我去救人！”法兰脸色微变。 “那小子一定是在装的，别信他！” “不象是装的…我有感觉…这湖有问题……”法兰在怀里掏出露华，咬在嘴里，迅速潜入水中。 湖面上立即激起阵阵浪花。 秋子跑到八云身边，紧张的问：“发生了什么事？八云？” “兰好像在跟什么“东西”打斗……这水下面有……说不定是水鬼，秋子我们快回岸上去。”八云抓起秋子的手急忙往岸边跑。 “水鬼？那个和尚被水鬼拉下水了？”秋子惊呼。 蓦地里湖面闪出一道白光，激起十几尺高的水花，接着原本激烈翻腾的浪涛逐渐平息。 “兰打赢了……”八云咕哝。 法兰冒出了水面，一手还勾着那年轻僧侣的下巴，向岸边游了过来。八云也赶紧帮忙将僧侣拉上岸。 法兰让僧侣平躺，在腹部压了几下，僧侣吐出了几口湖水，仍然昏迷不醒。 “没气了……”法兰皱了皱眉，让僧侣的头微微上仰，打开他的嘴巴，掏他的喉咙：“呼吸道没有堵塞。” “兰，你要干什么？”八云好奇的靠过来。 “人工呼吸啊！”法兰说完便凑过头去。 “不！”八云吃了一惊。 “这人不能呼吸了，再不救就要死了……”法兰说。 “还是让我来吧！” “好吧！你来接手，我会教你。”法兰神秘的笑了笑，往旁边移开。 “呃……该怎么做？” “你上次掉到海里去时我也帮你做过，你忘记了？嘴对嘴吹气啊！” “什么？”八云显然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心想：“嘴对嘴？兰对我做过这种事？现在还要对这家伙……” “别心不在焉的，这可是一条人命啊！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法兰伸手想推开八云。 “我做…我做就是了。”八云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僧侣的头扶正，凑过嘴去。 “噢…你…要干什么？”刚才还紧闭眼睛的僧侣忽然张开眼，惊慌的大叫着。 “啧！幸好你这和尚醒来了，我要救你，不然你以为我要亲你啊？”八云一脸恶心，忿忿的说。 法兰和秋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 近江国：立本古代令制国之一，约在今滋贺县，境内有立本第一大湖琵琶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