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龙神临世

“秋子来了…”村长挥着手跑了过来，跟在村长后面的，正是秋子的父亲高桥，此刻手上却抱着虚弱不堪的秋子。 “兰！秋子来了。”八云说。 “这是怎么回事？我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你对她施了什么妖术？”高桥非常焦急。 “伯父…我的确对秋子下了强力的咒…但是咒已经收不回来了…对不起…我还是保不住…秋子…”法兰的神情痛苦扭曲。 “果然是你，把我女儿害成这样，我只有一个女儿啊！”高桥咆哮。 “高桥叔！如果不是兰，秋子在一个月前早就死了！”八云忍不住插嘴。 “八云，你这臭小子在说什么？” “我们一回到小滨，秋子听到你染上痘疮，不顾兰的警告，偷偷跑去看你，然后就传染上了痘疮，而且是重症的黑天花！”八云对高桥高吼着。 “秋子为了来看我，染上痘疮？”高桥全身一僵。 “对！为了救秋子，兰施法将自己的命和秋子绑在一起！”八云悲愤的大吼：“这种秘术几乎要了他的命。只有我知道兰有多少次豁出了生命来保护秋子！只有我知道！” 人群里传来议论纷纷的嘈杂声，几个村妇也低声啜泣起来。 “高桥！我不得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那时候，我亲眼看见秋子满脸黑疹，病得很重，兰大人去诊治。我虽然不懂那秘术…可是我看到兰大人受了很严重的刀伤…我不应该讲的…我答应了兰大人要保密……如今也顾不了这许多…我看到…到处血迹斑斑…我猜想兰大人是用了大量的鲜血来施法…那天神社里照顾病人的式神全都消失了…你可以想象兰大人当时是多么虚弱……我也亲眼看见了秋子在一夜之间就完全痊愈了，那是个奇迹。”村长哽咽。 “爹…八云说的都是真的…我要…见他…最后一面……”秋子的眼角落下一行泪。 “秋子，爹以为这个来历不明的龙神使者只是个骗吃骗喝的小白脸，怕你被他骗了…想不到他…救了全村的人…还拿自己的命来救你…原谅爹…爹只是想保护你……”高桥也哭了，抱着秋子走到法兰身边。 “秋子……对不起……”法兰看着秋子虚弱苍白的脸，微微颤抖。 “我们…会死吗？”秋子喃喃。 “这次我们恐怕过不了这关了……”法兰愧疚的说。 “和你一起…我不害怕。”秋子居然笑了。 八云不发一语，将法兰和秋子的手交叠在一起。高桥翻了翻白眼，却没阻止。 法兰握住秋子的手。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热流，喉咙涌出浓厚的血腥味，他听见八云在喊叫，却无力回应，眼前的景物糊成了一片，他感到身体在往下沉，八云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开始有知觉的时候，他又听见了海潮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深蓝色的海水翻涌着洁白的浪花，夕阳在海面拉出一道金红的光芒。 “海…我怎么会在这里…？”法兰的神智又恢复了几分清明。 “你想看海吧？我和秋子都在你身边。”八云低语。 法兰发现自己正靠着八云面朝大海坐着，秋子也躺在自己身边，似乎还是昏迷不醒，除此以外还有许多嘈杂的人声。 “对啊…我还有好多事没交代…村长大人在这里吗…”法兰虚弱的说。 “兰大人，我一直在这里。” “哥哥，你还好吗？”太郎怯怯的拉了拉法兰的衣袖。 “太郎，以后要好好孝顺爷爷…你爷爷真的很爱你…”法兰碰了碰太郎的脸颊。太郎缩了一下──法兰的手很冰凉。 “太郎知道，太郎会听话。”太郎懂事的点点头。 “村长大人…神社里还有些病人…我…我没办法再继续照顾他们了…” “剩下的我会想办法，兰大人你太辛苦了，若不是为了制造秘药，也不至于让妖怪趁虚而入……要不是为了救太郎……”村长泣不成声。 “那是我自愿的…用不着自责……” 法兰从怀里取出了一枚鸽蛋大小的水晶之卵，水晶之卵由法兰手中滚落在地上，随即冒出了一大团雾气。慢慢凝结成人形──一个穿着薄纱，肤色雪白得近乎透明的女子，吞吐着白色的雾气，空气中瞬间冰冷如同隆冬。 村长和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有人认出了那正是在龙神神社中帮病人退烧的雪女－雪奈，是法兰的式神。 “雪奈啊…我已经快死了…从现在开始…解除契约…你…自由了……” 雪奈血红色的唇弯成了一道优美的弧形，伏在地上，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雪奈拜别主人。” 雪奈起身走向崖边，随及毫不犹豫的纵身跃下。 “雪奈！”八云大叫。 村人们惊叫着跑到崖边张望，只见海中浮出一大片碎冰，很快的便被海流冲散。 村长在岸边张望了一阵，随即回到法兰身边：“兰大人，雪奈变成一堆浮冰溶在海里了！” “我放她自由了…这是何苦…她的能力可以自己回雪山的……唉……”法兰叹息：“村长大人…我…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八云说……” “你们说吧…”村长抿住嘴，拉着太郎安静的退开，也示意其他的村人退得远一点，高桥犹豫了一下，用手指顺了顺秋子的头发，起身准备离开。 “伯父。”法兰低语：“非常对不起……” “我还是无法说出原谅你这种话。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秋子很喜欢你，每次她提到你都很快乐。我希望她快乐，但是我更不希望她死。”高桥不情愿的说，随后转身走开。 海岸边的夕阳将法兰衣襟上的血渍染得更红，法兰神情疲惫的靠在八云身上，一手轻抚秋子的头发。 八云皱眉：“秋子她一直昏迷不醒，是不是已经…” “我没死…她也不会比我先走一步……这蛇毒很厉害…秋子是个女孩子…她承受不了这种痛苦…也许昏过去比较好……” “是啊。” “这里很像人鱼岬…我第一次踏上陆地…第一次看到日落就是在阿塔岛的人鱼岬…就像这里…好美啊…谢谢你…八云…只有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法兰淡淡一笑。 “这里是你一年前为小滨村祈雨的地方……感觉好像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我送走基亚也是在这里……现在轮到你送我了…八云……” “不是说人鱼族有三百年的寿命吗？你还没满十九岁啊！你还这么年轻……别死…你死了就…就真的…夺走我的一切了！” “八云…听好…”法兰澄澈的眼睛浮出了一片朦胧的水气：“神社神龛下面，藏着源大人、石川大人还有琵琶湖荒木大人给我的酬金……那是我准备给你娶老婆用的…找个好人家的姑娘…生两个胖娃娃…我由衷的…为你高兴……只是我看不到了…” “不…不要…我才不要…你不要说这种话…好像在交代遗言……”八云的声音哽在喉咙，泪水宛如断线珍珠般滚滚而落。他的泪看起来如此柔弱无助，和他粗犷的外表绝不相称。 “我不会忘记…你这样为我哭过…”法兰伸出手来触碰八云脸颊上的泪水，毫无血色的嘴唇再度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带你回家……” 八云忽然移开秋子，将法兰抱了起来，起身朝崖边走去，崖下就是汹涌的波涛。 “八云！你想做什么？别想不开啊！”高桥发现了八云的举动立即大声制止。 “别过来！当年我父母都被白川害死，你们这些人都把我当成瘟神远远的避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兰和秋子都走了，我一个人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都走开！”八云扬声大叫。 正当村长和几个村民快步冲过来想拉住八云，法兰那充满魔魅力量的歌声忽然柔柔的响了起来，即使声音十分微弱，却依然澄澈如水晶，八云怔在了原地，村民们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月儿高挂在天空 星儿都沉睡了 花儿进入了梦乡 鸟儿回到了巢里 亲爱的孩子 不要哭泣 承受着上天的恩泽 平安的成长吧 那是八云死去的母亲常哼唱的摇篮曲，法兰在八云记忆中发掘到的八云最渴望的声音。 “那首歌…我记得…那是阿椿生前常常唱给八云和秋子听的摇篮曲……伊藤兰怎么会唱这首歌…？”高桥喃喃的说：“秋子出生没多久就失去了娘…总是阿椿在照顾秋子…还替秋子成为白川大人的献祭品…我竟然没能好好对待阿椿的儿子…这孩子没了父母…就只有秋子对他好……一下子让他同时失去秋子和唯一的朋友，叫他怎么承受？” “小八…活下去。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你答应过你母亲的……”法兰的泪水由眼角滑落，以微弱的心电感应传达，他再也没力气开口说话。 “我没有你想象中的坚强……我什么都没有了…再也无法快乐起来了……”八云颓然坐倒在地，呜咽的说。 “带走秋子我很抱歉…但是…最不希望你死的…是我啊……银魄的封印解除时…我差点杀死你……那时我才发现我是多么害怕失去你……” “我原本以为你和秋子可以过着幸福的日子…” “八云…八云啊…我知道…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 八云点了点头。 “那么…为我好好的活下去…”法兰吃力的集中自己的意念。 “你真是太残忍了……”八云的眼睛哭得红肿，哑着声音回答。 “秋子…我尽力了…还是没能将你从死神的手里抢回来……”法兰远远回望着秋子，她的父亲高桥怕八云做出什么失控的举动，又赶过来将秋子抱走，离得远远的。 “我已经…回到家了…在这里……”法兰微笑着躺在八云的臂弯，阖上眼睛。 八云紧紧将法兰抱在怀里，无声的落泪。 夕阳已经完全没入海中，一弯上弦月挂在夜空。村人燃起了火把，纷纷聚拢了过去，却被村长档了下来。 “别过去。兰大人已经不行了……别再刺激八云。”村长沉痛的宣布。 “爷爷！海面上好像有东西！” 村长的孙子太郎高声叫着。所有的村民目光纷纷落在不远处的海面，浮出一圈奇异的牛奶色的光晕。 海面上的光晕越来越明显，紧接着一团白色的光球从水底飞上了夜空。所有的人都发出了惊呼。就在众人还来不及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光球已经消失无踪。坐在地上的八云面前却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型修长的男子。 那男子看上去相当年轻，穿着白色的短衫短裙，脚缠金丝绑腿鞋，皮肤白皙，面貌俊美，一头宛如黄金般耀眼的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肩上。 所有的人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八云，像疯狂了似的抓住那金发男子的手，歇斯底里的叫着：“沙罗！沙罗！快点救救兰！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能救他的！” “八云认识他？他的气质跟兰大人很接近，该不会是……另一个龙神使者？”村长回过神来，狐疑的说。 那男子的表情显然有些困惑，蹲下来迅速的检视了法兰的伤势。 “脉搏很微弱……法兰王子发生了什么事？”金发男子说的是一种多音节的语言－－亚特兰提斯语。八云却藉由心电感应而完全听懂了意思。 “沙罗！他被蛇妖袭击，中了剧毒…两种不同的毒…血盟…血盟……秋子也快死了……”八云说的是日语，他却知道面前的这个金发男子一定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的意念是如此强烈，金发男子震动了一下。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沙罗！我叫杰克。冷静一点！你居然会心电感应……你的思绪太混乱了，我分辨不清楚。”金发男子不再开口说话，而他的声音却清晰的在八云脑中响起。 八云安静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静下心来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双唇仍不住颤抖。 那名叫杰克的金发男子似乎立即在八云的心中找到了所要的答案，眉宇闪过了一丝忧色：“发生了很糟糕的状况…我必须立即回报。” 杰克双手一扬，空中忽然发出砰然巨响，刚才出现过的白色光球再度凭空出现，急速在半空中旋转着，冒出了熊熊火光，将海面照得通明。 海面上有如沸腾般激起了巨浪，一道刺眼的金色的光芒在众人的惊呼中由海中冲上夜空，随即浮在月光中停滞不动。云雾在那团金色的奇异光芒周围翻腾，渐渐消散。大家才看清楚了，那由海中飞上天空的光芒中是一条金色巨龙，灼灼的目光俯视着法兰和八云。 “龙！是龙！”村长嘶哑着声音叫了起来，还狼狈的摔了一跤。村人之间也引起了一阵骚动。 巨龙一只前爪抓住了刚才还在冒着火光的圆球，飘浮在空中，轮轮的鳞片在月光映照下闪烁着梦幻般的光泽。 龙低下了头，口中吐出了一道银白色的光束，投射在八云和法兰面前不远处。 光束中出现了三个人影──最前方的是坐在轮椅上的美艳女子，一头彷佛燃烧中的火焰的红发，湛蓝的眼睛，手臂上戴着一个镶着水晶的金钏，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袍。 站在红发女子身后的是一个银色长发的男子，华丽的白色异国服装上缀着闪烁银白色光泽的水晶，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的面容几乎与法兰一模一样。 而随侍在银发男子身旁的则是一个和杰克长相和穿着完全一样的金发男子，看来似乎是杰克的孪生兄弟。他们的周围环绕着银白色的光带，云雾蒸腾。 “龙神！是龙神…兰大人…你可不要死啊…龙神亲自来接你了……”村长呜咽着跪了下来，其他人见状也匍匐了下来。 “阿……阿德烈王和凡妮莎女王？”八云吃惊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