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缱绻波澜间

我一听到兰要陪我喝酒，就兴奋得不得了。 我转世成为人鱼十九年以来，没真正离开过大海，早就已经忘了美酒的芳醇──也只有兰会记得我的这点小小的爱好。 他那和我有相同嗜好的爷爷在阿塔岛上藏了一缸陈年佳酿，听到这消息我欣喜若狂。 我游得比兰还快，他几乎是被我拖到阿塔岛的。 椰子树在夜风中摇曳，洁白的海滩被月光照得闪闪发光，浪潮涌上岸边发出好听的沙沙声响。 喔！美酒，我来了～～ 越接近浅滩，我的鱼尾巴就越派不上用场，几乎就要搁浅了──我有点气恼。 “需要帮忙吗？崔顿太太。”兰俯看着我在沙滩上笨拙的样子，低声笑了起来，新的称谓让我吓了一跳。我想我的脸又红了。 但美酒的吸引力实在太诱人，我也顾不了害羞，朝他伸出了双手。 “抱我。” “当然，这是我的工作。”兰弯下身来，轻松的将我打横着抱了起来。 “又是公主抱。”我抱怨──我的潜意识仍然觉得自己是男人，让人这样抱着很没面子。 “人鱼就两种抱法，一种是公主抱，另一种是──用扛的。”他露出有点坏坏的笑容，顺势将我直接上肩，像扛沙包一样扛着我。 我的胃被顶得有点疼，哇哇大叫：“不要！我不是沙包！” 他又轻轻把我放在柔软的沙滩上，皱着眉：“我只会这两种抱法，你选一种。” “公主抱就公主抱……”我不情愿的嘀咕，他眯着眼睛看着我，嘴唇弯成一个美好的弧形──我怎么忽然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他再次抱起我，重心不稳摇晃了一下，我吓得搂住他的脖子，他哈哈大笑──他果然是故意的。 “你以前都这么抱我，我可从来没抱怨过呀！”兰被我逗乐了，亲昵的用鼻尖蹭了蹭我的鼻尖。 那瞬间象是有一阵电流窜过我心间，麻麻痒痒的，我忍不住舒服的哼了一声。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开始不稳。 真害羞，我的声音好像太诱惑了。他迟疑了三秒，在我鼻尖上啄吻了一下，我感觉到他流露出来的强烈渴望与随之而来的自制──他知道我在期待什么，又在焦虑什么。他不想让我觉得成为他的女人是一种牺牲。 “走，喝酒去。”他抱着我沿着海岸线走去。 “酒不是埋在岛上吗？你怎么往这边走？”我狐疑。 “不需要你亲自动手去挖。为了这一天，我准备了很久，那缸酒我早就起出来了，也试喝过了，醇度和香气都很刚好。” “你考虑得很周到。” “我试着让这一切……完美一点。”兰低语，又将他的唇贴在我的头发上好一会儿。 我忽然觉得好像穿过了一层软软的凉凉的看不见的薄膜，我不禁轻噫了一声。 “我布下了结界，你看，这整片沙滩都是我们的……” 一片新月形的洁白沙滩在我眼前伸展了开来，满月发出柔和的光辉，岸边的椰子树干上系着一艘独木舟，在跳动着月光的水波间悠悠晃晃。 “哇！”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美景，发出惊叹。 “酒在船上，这样你就不用辛苦的登上陆地。” 我开心极了：“你真体贴。” “跟你学的。”兰得意的露齿而笑：“你等不及了吧？” 他小心的把我放进水里，我欢呼一声，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艘独木舟。我的动作太大，独木舟摇晃得很厉害──这下子把酒给洒了就不妙了，我急忙收敛我的尾鳍，停止不动，等波浪平息了点再小心的靠过去。 我终于看到船中滚来滚去的那两个水晶小酒瓶──瓶口塞着软木塞。他很细心，连这点都考虑到了。 他跟了过来，把我托上船。小船摇摇晃晃的，我觉得我像个小婴儿躺在摇篮里。我拉着他，把他也拉上船来。他拿起酒瓶豪迈的用牙齿咬开瓶塞，递给我。浓冽的酒香扑鼻而来，我对酒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但这种有点刺激的香味，提醒我这种酒很烈。 他的酒也打开了，但是他似乎不打算立刻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我。 “看什么呢？”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看你。”他露出了那种令人屏息的微笑：“我真不敢相信，我们竟然还可以在一起喝酒。” “是啊！”我微微一笑，举起酒瓶在他的酒瓶上碰了一下，水晶瓶发出了一阵好听的脆响。“干杯。” “等等。”他靠了过来，他拿着酒瓶的手穿过我的臂弯：“在中国──新婚夫妻喝酒该这么喝法……” “交杯酒？”我笑了，兰精心设计的夜晚我已经猜到了几分，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制造浪漫，我就算神经再大条也猜到了为什么──我表现得实在太过紧张了，他希望我放轻松。 我将酒瓶兜到唇边，小心的啜了一小口──和我预想中的一样，虽然是水果酒，却很烈。我含了一口，让酒香在口腔里缓缓扩散。 “哇！棒透了。”我赞叹，适应了酒性，豪爽的把瓶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兰喝酒比较斯文，小小啜了一口，看我一口气喝个精光，他又立即喝了一大口。 “别吞下去！”我立刻阻止，又紧急补充：“也别吐出来。” 他含着一口酒，愣在那里，无法开口说话，有点紧张的用心电感应询问：“怎么了？酒有什么问题吗？” “酒没问题……”我转身凝望着他，他的酒量一向不是很好，才喝了一口脸颊就已经红艳艳的，非常诱人。 不过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副身体是第一次尝到美酒，那小小的一瓶已经让我微醺，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的胆子大了起来。 我环住他的脖子，含情脉脉的望进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非常痴迷，我有点微微的得意──我从来没见过他这种失神的样子，这说明了我在他眼里的魅力一定非常惊人。 “我很想试试……这种喝法。”我的双唇覆上他的，汲饮他口中的残酒，浓醇的酒香混合着他清甜宜人的气息，特别可口，我的舌尖在他唇齿间舔舐，不放过任何一滴。 “你真贪心，抢我的酒喝。”他反应了过来，他的脸很红，耳根子也红。 我舔了舔嘴唇，耍赖的双手一摊：“没有了！全喝光了。” 他忽然静默了下来，凝视我。 “别那么小气嘛！”我咕哝，心像打鼓一样乱跳──我知道刚刚我做了非常露骨的挑逗，万一他兽性大发扑过来，我该如何应对？ 幸好我担心的问题没有出现，他总算是个有教养的王子殿下。 “现在换我听不见你的心声……我真想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都已经表现得这么大胆奔放了，他居然还在小心翼翼的试探我？ 是啦！我也不是没偷偷想过和兰亲热这回事，但是想是一回事，我现在可是女的，女的！八云的记忆还这么清晰的状况下，那档子事我还是很难适应的啊！会紧张也是应该的吧？ “谢谢你精心为我准备的一切，我或许很紧张，但是我并不害怕。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反正我已经是兰的老婆了，婚礼也举行了，交杯酒也喝了，该面对的我还是得面对。 “那么……” “没关系，我已经是你的了，别太粗鲁就行了。”我心一横，连最后的矜持都放下了。 他粉红色的嘴唇浮出一抹令人玩味的微笑。轻轻摘下我的头饰，他的手探向我的身后，解开系在我颈后那朵鲛绡纱挽成的白色山茶花。 然后，我那花了很多时间一层又一层裹上的十二单衣连同抹胸就全部一起卸了下来。我差点尖叫出来──朵拉竟然在我的礼服里装了机关，而兰却好像事先就知道了一切，他们根本是串通好的。 “啊…真美。”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发出惊叹。 我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冒。我只呆了一秒，就本能的用双手遮住胸前。 他温柔的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拉到他的胸前──他白色狩衣上唯一的一枚水晶扣：“轮到你了。” 我深深吸一口气，解开那枚扣子──一如预期的，他全身的衣物也只需解开一枚扣子就可以全脱了。 啊！朵拉，我该去找你算帐还是该夸你天才。 他完美的、白皙的裸体，完全暴露在我眼前──一如一千两百年前的那个夜里，他意图诱惑我，而我咬紧牙根抗拒了──那真的很难，我还忍痛捅了自己的腿一刀。 “八云……八云……”他拥抱我，在我耳边呢喃。 “我是……爱伦。”我含糊的纠正他。 他狂热的吻遍我全身的每寸肌肤、每片鳞片，酒力上涌，我已经无法思考，只记得我全身好像都着了火……我们潜入海中，交缠在一起…… 我放开全身的感官享受他给我的爱。 我拥有他了，正如他拥有我。 我做了个梦， 我想起来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做过这个梦──当我还是那个傻男人山田八云的时候。 海，湛蓝如宝石的海洋， 一群有着银灰色背脊的海豚掠过我的面前。 咦？我明明是个旱鸭子，怎么会在海里？ 我什么时候会游泳了？ 哈哈！一定是和兰相处久了，无师自通了，我太厉害了！ “兰…”在水里一张开嘴，嘴里就会灌满了水，但是很奇怪的，我丝毫不感到痛苦。我终于明白人鱼族为什么会用心电感应沟通，在水里只能发出叫声，不方便说话。 “你快来看！我会游泳了！”我非常兴奋的在心里大叫。 一个小小的影子迅速的朝我游了过来，我定睛一看，那是个孩子──一个穿着白色短裙的小孩，可爱又圆润的脸颊，银白色的头发，漆黑的眸子，粉红色的唇绽放着甜死人的微笑。虽然小了好几倍，但是从他的五官看来，我觉得他就是兰。 “兰，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我疑惑。 那银发小孩冲着我直笑，接着更多的银发小孩聚集了过来，八个…不，可能超过十个，他们围绕着我，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啊！不只变小了，还会分身术？…该不会是兰的儿子吧？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儿子…居然瞒着我……”我有点不爽，他是个王子，在故乡有一个甚至好几个漂亮的人鱼老婆，似乎也不用大惊小怪的。但是我就是忍不住要吃味。 但这点情绪马上被银发小孩的美丽笑容给融化了。这些小孩的背上覆着紫蓝色的鳞片，每个人的掌心都有一颗红色的星星胎记。 “真可爱…漂亮的小孩……”宛如出于天性，这些小孩对我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我渴切的想把这些小孩全部抱进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 这群小孩拉着我，亲昵的呼唤着：“母亲！” “你们在叫谁？” “母亲！母亲！抱我！”小孩们抱着我撒娇，黏着不放。 “先抱我！” “母亲！先抱我！” 他们吵起来了，互不相让。 “小弟弟，看清楚我是男人啊！你们搞错了……”我笑了，伸出了自己的手，摸摸其中一个小孩的头，却猛然尖叫了一声，我发现自己的手指变得纤细白皙，我从来也没见过那样的纤纤素手。 “抱我……”银发小孩用甜蜜的声音咯咯笑着。 “啊！啊……我不是…我不是…”我惊恐的抱住了头，歇斯底里的呐喊着。 “八云…八云…” 我猛然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 “你叫得好大声，做恶梦了吗？”我这才看清了叫醒自己的是兰。 “也不算恶梦…”我咕哝，银发小孩的甜蜜笑声仍在耳边回荡。 我甩了甩头，把那些声音都甩掉，懊恼的说：“都是你啦！害我做了奇怪的梦！” “什么样的梦，我可以看看吗？”他盯着我，大概打算读我的心。 “不！别…别看！”我尖叫。 这还得了，我打死也不会让他看到我梦中的情境，丢死人了，我抓着棉被遮住头，狼狈的逃了出去。 我睁开眼睛，这次是真的醒了。 我发现自己躺在洁白柔软的沙滩上，我已经不是山田八云了，我是爱伦。 兰睡得很熟，清晨的暖日在他白皙完美的身体线条上洒下金黄色的光芒。他就像我梦里的那个银发小孩──我美丽又纯真的小男孩。 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征兆。 一千两百多年前的我，做了预知梦？ 我们昨晚──噢！我浑身酸痛，却又隐约觉得那滋味很不错。 真糟糕，我居然记不起全部的细节，那酒的后劲真强。 他在睡梦中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脖子，轻笑了一声。 我想──他梦里有我。 “爱伦……帮我生…十个孩子……说好了…你不可以反悔……”他在说梦话。 呃…回想起来…我昨晚好像糊里糊涂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十个？ 我的脸黑了。 喔！我的波赛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