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试探

夜晚八点，李信送陈茗回丰新小区，建成于八十年代中期的小区内凌乱搭建着临时房屋，理发店、杂货铺、电器修理铺开在那里，方便了居民的生活，也打破了社区的规划。减少的绿地，缺失的路灯，多余的建筑，增加的人员，使得小区治安环境急剧恶化。天黑后，街边经常有男子成群出现，夏夜衣着单薄的女子夜间孤身出门，也有被轻薄的，前世直到96年严打后，深市夜间治安才有所扭转。 走在路上谁都没有说话，默默的朝陈茗家方向走去，孤独的路灯将两人身影慢慢拖长又倏尔压缩。陈茗的呼吸如同夏日热风般忽而急促，忽而舒缓，她怔怔地想着在餐桌上感受到的那份压抑住的惊讶，坐在李信另一侧的林岚应该也有所察觉吧，不过她还是和平常一样没心没肺，刚才送她到家时，还故意笑得那么可恨。陈茗不禁轻挥了下拳头，似乎林岚就站在面前被她惩戒，却也像在赶走自己的心烦意乱。 以前和他坐在一起怎么就不会被人讶异，自己那时也没这样心慌？还有自己和林岚到底谁在他心里重要？陈茗禁不住要捂住发烫的脸，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太羞人了。 李信并没有注意身边女孩的异样，他静静回思着贺国栋与谢贵友在餐桌上迥异的表现。贺所长外表粗豪，实际心思缜密，发现自己略有亲近的意图，在随后话语中便拉开距离。而谢指导沉默寡言，但硬是劝自己干了一小杯白酒，他二两口杯也一饮而尽，没有敷衍的意味，带有军人特有的爽直，对下午三人挺身而出的行为也极为认同，难得多说了句，“我儿子小军以后要和你们一样就不愁了，红梅你要好好教育啊！”这是个可交之人。 而贺国栋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没有一定的利益关联是无法打动他的，不过李信也没兴趣关心他爱权、贪财还是好色，自己毕竟才刚满十五岁，用不着考虑这么多，谁知道几年后贺国栋会在哪里。 下午没有成功的调查，明天还要继续，总感觉会有事情发生，或许是前世的记忆太过惊心，还是小心为妙。 面对李信的沉默，陈茗颇为不满，这么久不见了，你就没话和我说，她很想把在家乡的快乐、忧愁和李信一起分享，但也不愿先开口。于是她故意落后半步，恨恨踩着李信的影子。 砰砰的跺脚声惊醒了沉思的李信，看到难得调皮的陈茗正在兴奋追逐着自己的影子，不禁莞尔，有这么可爱的女孩伴在身边，自己怎么会去想那些无趣的事，如何能够再次拥有身边的可人儿，才是自己此时应该做的，所有烦心事还是回家再考虑吧。 嗅着少女体味的清香，感受随风吹拂到脸上秀发的酥痒，李信的童心也上来了，在小区内与陈茗追逐对方影子，女孩清脆的笑声消解了光的孤寂。 夜幕下的温馨被突如其来的尖锐唿哨声破碎了，从黑暗处传来调笑声：“小妹妹，要不要哥哥们陪你一起玩啊。” 李信强忍住想要撕碎那张嘴的欲望，拉着陈茗柔软纤细的小手，向她家所住楼层奔去。愤然欲泣的陈茗感受到掌心的温暖，如同下午他站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刻，丝丝甜蜜涌上心头，泪水终于没有留下。 渐亮的灯光清晰了两人的身影，见到楼下有人正在乘凉，陈茗羞涩的从李信掌心抽出柔夷，直到她走进楼道，还有些恍惚，直到听到楼下的声响。 “小伙子又来了，我看你来了好几天了，是不是等上楼的茗茗啊？” “呵呵……”这是李信的傻笑。 走道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陈茗忽然从楼梯之间的窗户探出身，用力向李信挥了挥手，又迅速缩了回去，欢快的脚步声在楼层回荡。 “傻丫头！”李信宠溺的嘟哝了一句，转身向黑暗走去。 不一会儿，漫天飞石砸向刚才发出放肆话语的角落，呼痛的嗥叫声撕裂漆黑夜幕，随即畅快的笑声刺透氤氲暑气，快速的奔跑声划过苍茫暮色。 凌晨时分，深市凯瑟琳夜总会一间豪华包房内，两名男子正对一封信反复察看，凌乱的洋酒瓶堆满茶几，四面墙上是暴露的女体画，暗粉雾光在空气中弥散。 “这是哪个王八蛋敢告老子，查出来非废了他不可。”梳着大背头，衣着西装的男子愤怒的叫道。 “王总，小声点，这可是老大托人从市纪委搞到的原始材料复印件，不要泄漏了。”另一名体形消瘦，戴着无框眼镜的斯文男子慢条斯理的说着：“现在关键是要找出谁写的这封信，从信件内容看，举报人很熟悉你们百货公司的内部情况，但对关键问题却又没有证据，说明这个人肯定是你们公司的中层干部，或者是被边缘化的高层，你心里有没有怀疑目标，老大要你尽快处理好，不然我们都要被动了。” “怕什么，我们经得起查，再说有老大在，还会翻船。”大背头不以为然道。 “我可是传达老大的话，听不听在你。”斯文男子沉声道：“到时候后悔就晚了，怕就怕认真二字啊！” “呵呵，我就是说说而已，蔡哥放心，告诉老大我已经有了怀疑对象，明天核对一下笔迹就行了。”大背头面露狞笑：“被我知道是那个喂不熟的狼崽子告的状，我让他马上滚蛋。” “不行，这是匿名信，不能明的来，这样会把我们知道举报信的事暴露，你找个站得住脚的名目让他下岗回家就行。还有举报信上的字体都是一笔一划写的，如同刻印，没有专业知识很难辨认，你还是要从其他方面着手调查，这份复印件必须销毁。”蔡姓男人谨慎的嘱咐道。 “我办事，蔡哥就放宽心吧，三天之内肯定完成任务。”大背头满脸谄笑的对着那名姓蔡的男子。他把手上的信塞进一旁的公文包，随手按了一下服务铃，不一会工夫，一名妖娆女子满带香风的走进包房，冲着大背头嗲声说道：“王总，今天要什么服务啊！” “小玉，我，你还不知道吗，不过这位蔡总是贵客，你一定要把他服侍好。”王总色迷迷的笑道。 “蔡总，你是做什么生意的，第一次来吧，喜欢什么式样的服务，清纯的还是诱惑的。”妖娆女人借着问话半个身子顺势扑进眼镜男的怀里。 眼镜男眉头皱了一下，厌恶的推开小玉，对着大背头王总说：“我也是老规矩，你看着办吧。”说完起身向里间走去。 王总嘿嘿笑着对小玉说：“吃憋了吧，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熟女诱惑的，你去挑个最新鲜的送到里间，我在隔壁房间等你。” 小玉走出包房，暗暗啐骂了句“假正经”，没过多久功夫，一个面貌清秀的小姑娘走进了豪华包间，小玉也扭腰进了旁边一间包房。 第二天，宏景百货总经理室，昨天的大背头即百货公司总经理王福廷，拿着那封信和两份材料比对着字迹，这是工会主席汪明杰和保卫科科长李建国的季度小结。 “啪！”王福廷愤怒的拍了下桌子，骂骂咧咧道：“这个王八蛋，太有心计了，看来只有公安局才能分辨出这是谁的笔迹了。” 站在一边的副总厉鸿煊眼角一颤，谄媚的笑道：“大不了让这两个家伙都回家，反正国家正在提倡分流下岗。” “动动脑子，纪委那边才有检举信，我们这里就把两个干部踢回家，换谁都会知道消息泄露了，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心里有鬼，在搞打击报复，只怕调查组马上就要下来了。” （昨日更新“贺所长”误为“刘所长”，万分惭愧，已修改，留书察看，以观后效：〉） 王福廷沉吟了片刻：“现在上面能帮我们压住，但根据信上的内容，市里肯定要派调查组的。你安排李娟把账目再梳理一遍，该留的留，不要有的绝对不能出现，马上处理掉，这关系到你我的身家性命，听到没？”所到最后，王福廷声色俱厉了起来。 “王总，您放心，每年的工商税务检查不都是我在操办，肯定把账做得漂漂亮亮的。”厉鸿煊拍着胸脯保证道。 “不能太漂亮了，要讲究白璧微瑕，每年我们公司向上级领导送的年货、红包可以适当体现在账目中，这是潜规则，我就不信纪委敢得罪整个市的干部。”王福廷得意地笑道。 “这一手实在是高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厉鸿煊忙不迭的拍马，转而面带忧色道：“不过写举报信的人怎么办？这始终是个隐患，尤其他是我们公司的人，万一市里来调查，肯定会有问题的。” “这就不用你管了，肯定不会跑出这两个人的。”王福廷手指指那两份材料，咬牙切齿道：“真后悔没在股份制改造的时候把这两个家伙踢出公司，现在养虎为患了，他们由我来处理。” 在厉鸿煊离开总经理室后，王福廷接通了工会办公室电话：“老汪在不在……嗯，老汪，我是王福廷，麻烦你来一趟总经理办公室，我有事找你啊。” 在汪明杰走出办公室后，王福廷又把李建国给叫了过来，在两人先后离开后，他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慢慢踱步，眉头紧蹙，随后眼露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