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想当啥啥，又想立那啥啥

中华新村是位于深市宏景区北部的一处普通小区，由二十多栋六层住宅楼组成，李娟的家就在其中一栋的四楼。周日早上做完早餐，服侍好一家人后，李娟丈夫带着儿子去了公园，她借口加班太累要休息，没顾上儿子委屈的神情将父子二人赶出了门。随后就拿着织了一半的冬衣，坐到了沙发上，但过了半天，手里的毛线针都没有动一下。 昨天晚上加班销毁账本后，李娟就心神不宁，她不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并不太在意财务科长的职位，只要能安安稳稳的工作，相夫教子，培养好儿子就够了。 帮王福廷、厉鸿煊他们保管小金库不是李娟的本意，深知财务规则的她自去年接手小金库后，就留了一个心眼，将所有账目都复制了一份，昨天厉鸿煊看着她毁去的不过都是副本，所有的原始账本都被她藏到了位于郊区的她娘家的老宅子里。 李娟对厉鸿煊是心存感激地，没有厉副总的提拔赏识，容貌不出众、资历尚浅的她，是不可能在以老人为主的财务科有出头之日的。李娟知道厉鸿煊看中的是自己的谨言慎行及业务能力娴熟，所以在这两年的税务工商检查中，她都严守住王福廷财务外支出的秘密，并把账目做得滴水不漏，平日里也与同事和谐相处，并没有摆出厉总心腹的架势，盛气凌人。 因为这些举动，李娟同时得到了王福廷的认可，厉鸿煊也把原本亲自保管的小金库交到她手中，还送她到专门机构进行培训。通过学习，李娟愈加对国家的金融体制和法律有了深刻认识，因而为保管的小金库更加头疼，知道万一上面派人彻查，那些巨大数额款项的支出，她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的。所以李娟才会保留着原始账本，她想自己没有挪用过公家一分钱，希望可以洗刷清白吧。如果日后王福廷知道正是由他提供的培训机会，才加深了他视为心腹的李娟的自保意识，恐怕在铁窗中也要泪流满面了。 昨天厉副总的慌张神情让李娟心里七上八下，难道要出大事了。就是年底的联合检查，也不见他这么失措。又想到这几天王福廷陆续提出的几十万现金，李娟越发不安，担心昨天匆匆抄好的账册会露出马脚吧，万一被厉鸿煊察觉，她努力工作博取的良好印象就会化为乌有，维系家庭生活幸福的饭碗就危险了。 “嘭嘭嘭”的敲门声把心事重重的李娟从走神中拉了回来，她匆忙起身去开门，到了门口才发现手里还拿着正在织的绒衣，毛线球也从沙发上掉了下来，长长的绒线如绞索状蜿蜒在地上。 门外的吴晓玲和李信等了一会儿，才看到李娟一手打开房门，一手忙乱的扯着毛线。发现来人是保卫科长的爱人和儿子，她发了下愣，随后热情地请两人进了屋，又急急忙忙的将凌乱的绒线团在一起，放到茶几上。 上了茶，三人坐定，李娟有些不解的问：“吴姐，今天怎么又空过来啊，有什么要紧事吗？”李娟和吴晓玲在公司不过是一般同事关系，不太亲近也没发生过矛盾，所以她才诧异对方的造访，而且看到李信也跟着，就更是一头雾水了。 昨天晚上，吴晓玲在李信洗澡后，翻看了那些账本，根据她平时自学的财务知识，发现都是百货公司的帐外帐，而且支出款项大得惊人。她心跳骤然加速，这是老连长帮老李找到的证据吗？为什么不直接交给纪委，却给李信？ 对这些疑惑，吴晓玲百思不解，所以等儿子一出卫生间，还没来得及擦干头发拉着他手问个不停。 李信没想到老妈下手居然这么快，他还没来得及藏好麻袋就被打开检查了一番，暗暗后悔，是前世的惯性害人啊，他已经习惯了家人不会轻易翻动自己东西，毕竟那时已经成年了，所以忘了叮嘱一句，曾伯伯关照过要保守麻袋里的秘密，不能乱动。晚上和赵梓龙在大排档喝酒聊天抽烟也是惯性使然，李信前世是一个人住，习惯了和朋友在外吃饭后晚归，没注意到现在他的身份还是个高一学生，父母会在家焦急不安。 拿着干毛巾边擦头，李信边思索怎样才能让老妈不起疑心，结果发现不继续撒谎就不能自圆其说，“一句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掩饰”的箴言一点没错啊。看来他日后的生活就要在谎言包围中度过了，因为重生带来的见识和记忆是根本不能对人言说的，重生人士真是命苦啊，每次想干点好事，还要费尽心思的编瞎话！ 李信心里泪流满面，还得装出平静的表情把对曾全明的解释再说了一遍，不过把到他家的时间推迟了一点，还说倔老头解释他不肯接受是有苦衷的，等时机到了的时候再用这些证据。他暗暗祈祷，倔老头，我为你说好话了，你可不要把我卖了啊！ 听完儿子的话，吴晓玲陷入沉思，她也没想明白老连长到底有什么苦衷，但他既然对李信说了，现在肯定不是拿出证据的时候。看着地上满满一摞的证据，吴晓玲遗憾的叹了口气。 李信其实并不信服曾全明的话，认为他是顾虑太多，想抓腐败分子的同时又想不得罪人，就是想当啥啥，又想立那啥啥。李信可没有那么多顾虑，他就是希望用这些账本，早点拉王福廷下马，消除隐患。但要他或老爸老妈出面去举报，李信也没那么正直，他也想找个替罪羊，帮着吸引对方火力。 望着账本，李信突然想起了李娟，一旦她发现账本不见了，肯定会急的跳脚。根据前世的记忆，李娟应该没有涉及贪污挪用公款，只是做了假账，保留原始帐本是为了自保，如果告知账本在他们这里，逼的李娟去自首，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有了灵光的李信不禁得意洋洋，哥们还是挺聪明的啊！却不知道他也成了想当啥啥，又想立那啥啥的主，不过曾全明是从政治角度考虑，而他是从自身安危考虑。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抓住这个本质，分析事物，驾驭下属，超越同僚自然能事半功倍。进一步说就是要善于利用他人，正是一个成功者的必备特点，历史上的杰出帝王将相，现代政界商界的成功领袖无不例外。不知不觉中，李信完成了第一次蜕变，如果前世他能有这种觉悟，在官场就不会孤家寡人了，中奖后马老板也不敢打他主意了。当然我们的小李同志自身还没有这种认识，他还美滋滋的为自己的天才主意得意着哪？ 一大早等李建国值班回家，李信就撺掇着父母拿一部分账本去找李娟摊牌，让她去纪委自首，用的自然是为了帮助李娟的名义，说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洗脱罪名。李信可知道老爸的耿直脾气，万一一个忍不住，扛着账本直奔纪委，他的一片苦心就白费了。 李建国和吴晓玲回想起李娟平日的为人处世，觉得她应该不会贪污挪用公款，因而认为儿子的说法有道理。现在账本在他们手中，她只有去自首才能脱离泥潭，应该不会拒绝。而且做帐的会计良心发现，主动投案自首，曾全明那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 原本夫妻二人都要去李娟家，李信说还是女同志之间比较好说话，主张让老妈出面，他却也要一起去，全然没有一点男同胞的自觉，振振有词道，证人、证据俱全，才可以让对方心服口服，让两口子哭笑不得。 现在母子二人就坐到了李娟的家里，吴晓玲从包里拿出一叠账本放到茶几上，惋惜的对李娟说：“小李，你真糊涂啊，怎么会帮王福廷他们做这种事，要坐牢的啊！” 李娟望着账本上熟悉的笔迹，加上吴晓玲的话，顿时如坠冰窟。她哆嗦着双手，翻看起账册，正是藏在郊区房子菜地里的原始账本的一部分。 “吴姐，我没拿过一分钱啊，我只是帮他们做帐啊！”李娟哀求的看着吴晓玲，声音发颤的说：“你要帮帮我啊，我还有两岁的儿子，我不能没工作，我不能坐牢啊！” “现在我们过来找你，就是要帮你，如果你去自首，肯定会从轻发落的，我和老李在公司帮你说话，应该能够保住你的饭碗。”吴晓玲拉住李娟的手，循循善诱道。 李娟没有立刻回答，手指不停绕着茶几上的绒线，神色犹豫。李信见状，插话说：“李阿姨，也不怕告诉你，我爸写信举报了王福廷，估计市纪委很快就要派人下来查账了，现在我们又有这些材料在手上，肯定能扳倒王福廷，不过到那时候你就没机会了，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要快刀斩乱麻啊！” 随后他站起身，对吴晓玲说：“妈，我们回去吧，把带的账本留下来。”又加强了语气对李娟说：“李阿姨，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如果你不愿自首，后天我们就把账本送到纪委，如果你去自首，那些剩下账本，会放在原来它在的地方，你让纪委的人去那里挖就是了。” 李信说完，拉着吴晓玲就出了门，这也是他用的心理攻势，不给对方太多考虑时间，免得夜长梦多。 关门声响起，屋内只留下一桌的帐本，乱麻状的毛线，以及痴痴发呆的李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