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向日葵的微笑－步步进逼

　　‘寒酸地方，没什么好招待的，请别见怪。’ 　　沙狐团藏身的洞穴，虽然麦雷嘴上这么说，但琉璃还是看出这里已经有人居住已久，铺设的兽皮地毯让原本枯燥的洞穴景观多了几分色彩，更别提墙壁上的火把将洞里照得多亮了，可能是沙狐团从其他盗贼手上夺来的巢穴吧，琉璃猜想。 　　‘大人？’麦雷见她仍四处打量这个洞穴，好像是来观光不是来谈判，反倒是两个随从充满戒心的瞪着他。 　　听他对自己的称呼，琉璃莞尔一笑。‘叫我琉璃，麦雷。’ 　　麦雷耸耸肩。‘好，琉璃，不向我介绍这两位的身分吗？’闲杂人等快快退散，其实麦雷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失礼了，我来介绍，亚费斯警备司令和雅哈情报长官，他们都是我的心腹。’琉璃的回答也清楚表明，除了我谁也别想把他们撵出去！ 　　麦雷还来不及回答，一个美丽的年轻少女掀帘而出。‘哥哥，你回来啦……欸？’浅蓝的眼珠咕噜噜地打量琉璃一行人，眼底是藏不住的惊讶。‘有客人啊？’ 　　‘我来介绍，这位是阿瓦利斯城新上任的执政官大人；大人，这位是我妹妹，黛奴菲。’麦雷刚说完，黛奴菲脚步往前一移，整个人几乎挡在麦雷面前，美丽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琉璃，充满戒备的眼神。 　　捕捉到黛奴菲眼底的戒备，琉璃莞尔一笑。‘初次见面，黛奴菲小姐。’说话同时还一面脱下手臂上的蛇形金环。‘没想到麦雷阁下家中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小姐，没准备好礼物真是失礼，下次一定补送更好的给你。’ 　　黛奴菲望着琉璃递来的金环，她还没看过如此精细的雕工，涉世未深的心摇撼了，她又望向麦雷，征询的眼神。 　　麦雷知道妹妹的想法，刚毅的脸上浮上笑。‘既然是执政官阁下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黛奴菲又望了望琉璃，试图从她清艳的脸上寻找一丝不轨，但触目所及的，只是张一成不变的笑脸。 　　‘那……就谢谢大人了。’黛奴菲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执政官是女儿身，不会像其他男官员一样对女孩子胡来，这只是件表示友好的礼物罢了，调适好想法后，她终于展颜一笑。‘我去拿饮料。’说完就蹦蹦跳跳的往洞内走去。 　　亚费斯和雅哈不禁摇头，完全是骗小孩子的伎俩，该说琉璃太没良心连小孩都骗，还是怪黛奴菲太单纯一下子就相信这个陌生女子呢？ 　　一行人坐定后，麦雷举起装满酒的陶杯，锐利的鹰眼紧盯着琉璃，这种和官方谈判的场面他见过不少，但和女人平起平坐的谈条件，这倒是第一次。 　　在沙漠民族心中，女人的地位和货物差不多，父亲可以为了漂亮的布匹将美丽的女儿送人，甚至有的民族，招待远方朋友的方法就是，将自己的帐篷和妻子借给朋友一晚…… 　　不过他却没有厌恶的感觉，相反的，反而感到新鲜有趣，想知道眼前的女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还有她口中的妹妹，竟然能带领军队？看来时代真的不一样了。 　　‘执政官大人，你我都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所以请你直说吧。’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态度直接的程度会让所有稍微有点教养的贵族皱起眉头。 　　让我看看你的反应，麦雷紧盯着她的脸，寄望从那张脸上找到一丝符合年龄与性别的不悦，身为男人，他当然希望能紧抓住主导权，而不是乖乖受眼前的女子摆布。 　　‘好，爽快，麦雷阁下，对你沙漠之狐的名声，连底比斯的贵族听了都会颤抖，传言说你杀人放火烧杀掳掠无所不做，现在又加上条勾结官员的罪名……’琉璃拿眼瞟他，淡笑。‘十条死罪也不够。’ 　　黛奴菲紧张的看了看哥哥，其他盗贼也开始骚动，但麦雷却放声大笑。 　　‘大人，我也警告你，在处死我之前，你可能连这里都走不出去。’此话一出，盗贼间哄然大笑，但他们的手都按在刀上，目光里没有一点笑意，就等着老大下格杀令，手起刀落，让这个狂妄的女人永远笑不出来！ 　　亚费斯面不改色，一副天塌下来不干我事的死样子；雅哈表面上不动声色，手却仅纂着裙摆，背后直冒冷汗，执政官大人啊，在人家的地盘上大放厥词，小的可没把握护着您杀出重围啊！ 　　只见琉璃静静地端起陶杯，喝了口酒，像个老头子似的“呼”了一声。 　　众人傻眼，什么情况？ 　　‘生什么气，我只说你的罪判十条死罪也不够，又没说要处死你。’说话同时，琉璃还朝麦雷抛了个媚眼，一副“讨厌啦！你冤枉人家”的样子‘你以前干过什么、遭遇过什么我都不管，只要在我的势力范围内，我保你没事。’她继续说。‘以前的总督为求偏安暗中和你勾结，污了多少我也不管，落入口袋里的就好好收着，别被我逮着。’她哼了一声。‘不然就是我的了。’ 　　沉默了好一会，麦雷才开口问道：‘你们家大人收不收贿？’显然他是朝后方的亚费斯和琉璃提出问题。 　　亚费斯大笑：‘收！而且还收得很凶！’ 　　雅哈没他那么直接，只是含蓄地说：‘比一般人凶一点。’ 　　‘能不能举个例？’ 　　‘上个月大人围剿阿瓦利斯贵族，百姓抢到的３０％规定上缴，其他的随便他们分了。’ 　　‘…………上缴到哪里？’ 　　‘国库啊。’ 　　‘国库在哪里？’ 　　‘在我家大人长袍的左边口袋里。’ 　　‘……………………’ 　　麦雷沉默了好一会儿，嘴角抽搐着，黛奴菲和其他盗贼在后面拼命忍笑，反观琉璃这边不动如山，俨然构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英佩利亚执政官大人。’终于，麦雷正襟危坐地面向琉璃。 　　‘是。’琉璃也微笑以对，她知道，要掀底牌了。 　　‘如果我跟你合作，我有什么好处？’ 　　‘听令于我，不准抢劫前来阿瓦利斯的商队。’琉璃丑话说在前，还很恶劣的故意停顿一下，待欣赏够麦雷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后才继续说道。‘不过，不是来阿瓦利斯的商队……’她阴险一笑。‘随便你抢。’ 　　亚费斯和雅哈顿时哑然失笑，琉璃你好狠啊，这么做岂不是让阿瓦利斯龚断整条贸易路线，商队想做生意就得乖乖往阿瓦利斯来，要钱要命？真是变相的政治土匪！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琉璃的心狠手辣。 　　‘还有，这位雅哈情报官，她会密切注意阿瓦利斯内任何亲王和首相派系的商队，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她会立刻通知你们，待那些商队出城后。’琉璃身后轰地一声升起一大团无色的熊熊大火，虽然她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动。‘给我抢。’就连麦雷这身经百战的盗贼头子都不禁对这少女执政官的魄力和阴险冒冷汗，不由自主地点头。 　　‘抢到的５０％全算你的，剩下的归我，最近城里建设繁多，财务吃紧哪！’琉璃终于讲到重点，麦雷思忖一下，似乎还在摇摆不定，看来还需要临门一脚，琉璃继续说。‘你们虽然是总督批准的合法劫匪，但在帝国法律下仍然站不住脚，我会写封信请示艾瑟儿总督，如果她回城时建设都搞得差不多了，我会请她将你们编入军队。’她微微一笑。‘获得帝国法律承认，受人尊动的正规军。’此话一出，盗匪间起了一股骚动，受法律承认、受人尊敬的真正军人啊！这对被迫落草的他们是多大的诱惑！ 　　麦雷摸摸长满胡渣的下巴，非常诱人的提议，以前的总督们只是把他们当成捞钱的工具，现在却有个回归正常生活的机会……鬼才愿意过这种躲躲藏藏的生活！ 　　而且……进入军队后不就可以合法杀人放火了吗？思及此，麦雷微笑了。 　　但他这个如意算盘打错了，只是等到他知道，已经是一年后的事了。 　　‘那我妹妹呢？’麦雷紧接着问，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琉璃嘴边的笑意加深，她知道离目标不远了。‘黛奴菲小姐，我的意思是让她随我们回城，让雅哈情报官担任教育她的责任。’她眨眨眼。‘毕竟女孩子不适合太粗野的生活型态。’听到最后一句话，黛奴菲不好意思的笑笑。 　　麦雷望向妹妹征求她的意见，只见她两眼发光的直点头，看来自己是白操心了…… 　　‘那么，舍妹就拜托您了。’麦雷握住琉璃的手，锐目炯炯有神地凝视着她。‘执政官大人。’ 　　琉璃掬起他的手，媚态可掬地盯着他，在他手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盗贼们吹起口哨，粗旷地大笑，他们以为这执政官大人煞到他们首领大人了！ 　　琉璃和麦雷的想法不得而知，但雅哈不是笨蛋，她知道琉璃是故意把黛奴菲留在城里作人质，要是麦雷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她手上还握有一张王牌。 　　既然如此，麦雷为什么肯把自己的宝贝妹妹交给这笑得很阴险的执政官？不可能是因为喜欢上她，而是因为，要是不让执政官认为他们非常有诚意愿意合作，等总督带回军队，第一件事就是歼灭这支盗匪！ 　　即使有沙狐之称，但再厉害的将领也不可能在断水断食的情况下战斗，为了现实考量，麦雷低头了。 　　思及此，雅哈不禁为琉璃细腻的心计感到不寒而栗。 　　突然，她感到有人顶她一下，是亚费斯，干麻？她用眼神询问。 　　只见亚费斯一脸怨妇样，指着谈笑对饮的琉璃和麦雷，只差没拿手帕出来咬，一副“我被抛弃了”的样子。 　　雅哈哑然失笑，这两人……果然是那种关系啊…… 　　‘雅哈姐姐，你也过来坐嘛！’黛奴菲热情地拉着她走进木桌边，吱吱喳喳地问起城里的种种，两个女孩就这样聊开了。 　　只见亚费斯孤身一人，默默地呆在大后方喝伤心酒。 　　但天无绝人之路（理论上是）。 　　‘嘿，兄弟，一个人喝酒啊？’一只毛茸茸的大手转眼间搭上他的肩，转头，一张喷着酒气的毛胡子大脸映入眼帘。 　　‘是啊，大哥你怎么不陪她们玩？’亚费斯苦笑着接过他递来的大酒杯，但他没有喝。‘这里难得有美女来吧？’ 　　只见大汉呸地一声，暧昧地望着亚费斯。‘哎呀，老子不知怎么着，天生对美女不感兴趣……话说回来，这位小哥，你长得还真俊俏呢……’说话同时，毛茸茸手指还不规矩地摸上摸下。 　　亚费斯顿时一阵恶寒，难道说、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 　　‘琉璃，救命啊！’夜晚的洞穴里，猛然爆出这一声凄惨的求救声。 　　‘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啊。’琉璃望着夜空上的银色月亮，感性地发表感言。 　　‘一点都不好。’亚费斯一身狼狈，怨恨地瞪着月亮。 　　“接下来的日子，沙漠之狐盗贼团俨然成为英佩利亚执政官的官方土匪，公然打劫商团、路过士兵视而不见已经不是新闻；邻近城邦的总督多次朝英佩利亚执政官抗议，得到的回答总是一番义愤填膺的说词，“执政官大人正义凛然，怎么可能容许盗贼公然行抢，这一定是某人精心设计的阴谋，待我方清查完毕后，定会给各位大人一个满意的答案” 　　但各城总督都忘了最重要的事，他们忘了给这清查行动一个期限。 　　更恐怖的是，他们还因此得罪了英佩利亚执政官，盗贼抢得更凶不说，甚至连自己领地内的人民都趁夜偷渡，税收因此大减，相反地，阿瓦利斯城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茁壮。 　　就连民谣都唱着“倒了几个总督，肥了一个英佩利亚” 　　在哭丧着脸的总督背后，总会有个奸笑的贪官……而英佩利亚，则是史上第一个让几个总督哭，肥了自己口袋，还顺便赢得民众支持的超级大贪官。”